黄昏,彭泽附近江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臃肿发胀的尸体。
昨夜一战,彭泽城东面的城墙先后易主十五次,可见当时战斗厮杀的惨烈。
城内由豫章太守朱皓带来的三万各地县兵,在几个日夜的防御战中,阵亡了大半,如今城内兵马仅剩万余。
眼看着破烂的城墙已经快朝不保夕,这一日,他下令召集了军中的将校。
“太守大人,援军还没有消息吗?”
“援军?”朱皓满脸苦涩地抬起头来,“何处有援军?倒是我等西北的柴桑、东南的鄱阳,都有袁军。”
四周的将校陷入了沉默,他们脸上多少都有些疲惫,连日连夜的厮杀,他们每人都是先登城墙,亲自指挥作战。
在各地县兵集结到这里的时候,一开始,踏入此地的牙将、偏将、裨将、校尉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如今此地剩下的将校,不过八人,且人人带伤。
“太守大人,我们,突围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名武将抬起头来道。
“往何处突围?”
“此间围攻彭泽的贼众皆是彭泽水贼和鄱阳水贼,还有大部山越,山路不通、水路也被敌军占据,我等只能朝附近县城突围。”之前开口的那名武将答道。
“附近县城?”朱皓微微摇头,伸手指了指摆放在案前的破旧地图。
“柴桑、鄱阳皆有战事,鄡阳已于三日前被贼帅彭烨率军攻破,如今鄡阳便是贼军粮草军械存放之所,我等不能自投罗网。”
“那我等岂不是走投无路……”
朱皓站起身来,看着堂外的天空,“或许,我们只能坚守。”
“传令下去,今夜挑灯夜战,召集城内所有精壮,在城内张贴告示,并且派人通知城内每一户百姓,倘若让贼帅彭烨攻破此城,此城上下,必遭生灵涂炭。”
“他们不想家破人亡,便随吾等上城墙迎敌吧。”
“喏。”
朱皓走带着身后一众将校走到城头,当他看着城外一片硝烟战火后变得坑坑洼洼的地面时,身后将校已经只剩下四人,余下四人,到了北面和南面的城墙镇守,至于西面的水门,已经是被他们用落石堵住了。
朱皓秉承其父之风,下令五百人镇守水门,在初战之际,用火攻杀伤不少。
这也是他这几日以来,唯一的胜仗。
他看着北边,想着昔日父亲的敦敦教诲,一脸追悔。
“倘若吾父在此,区区毛贼,根本不足为惧。”他是敬佩父亲的,他位极人臣,官至太尉,如今,应该还在长安吧。
“可惜了,或许终生无法与吾父相见了。”他看了一眼城外又在集结的军阵,他不知道这彭泽鄱阳附近的大江大河之中,究竟藏了多少水贼,持续数日的攻势,竟然能够和他身后的这些县兵战得旗鼓相当,莫非……是他身后的这些兵卒不够勇武,不够拼命吗?
只能说,刚过年关,这些家伙,只怕是家中没有余粮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地动山摇的脚步踏动声响连成一片,伴随着遮天的呐喊声和冲锋之时掀起的扬尘,他站在城墙垛口附近,满脸决绝。
“太守大人,当心。”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校尉将他护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