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这段时间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也听到母女俩的谈话了,但有些话,他无力去说,感觉自己大限快到,不想给家里再添麻烦,身上再多不舒服,也没提过。
一个晚上,江兮和江母都没怎么睡着。
江母把这屋里一遍一遍的收拾得妥妥当当,从厨房到堂屋里,再到他们睡的房间,来回看了很多遍。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能这么痛快的离开这里,还以为会跟丈夫就死在这个窟窿里,没想到他们会有一天离开。
真要走了,很舍不得。
江兮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母亲不在身边,抬眼看外面,夜色还是跟墨汁一样黑,还没有天亮。
她清醒一点后,轻手轻脚下床,小心走出去,看母亲居然坐在门口,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妈?”
江兮轻轻喊了声,然后在她身边蹲着:“妈,你不冷吗,就坐在这里。”
“不冷,你怎么不回去睡觉?”江母问。
江兮轻轻摇头,然后歪头靠在江母手臂上,“我刚醒过来发现你不在,有一点吓到我了。不过出来看见你好好的,心一下子就不慌了。妈,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论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甜的,对不对?”
江母脸上难得露出慈爱的笑容,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在我们家,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很高兴能跟你生活在一起。妈,我说真的,不论以后我是贫穷还是大富大贵,你都是我的母亲,我最爱的母亲。”
江兮抱着江母的胳膊,脸轻轻蹭着,只要温情在,艰苦生活算什么?
江母深吸气,望着漆黑的夜空。
她这辈子没干什么大事,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过,但是她很开心培养了这么个好女儿。
“你呀,在我心里,就是唯一的女儿。”
这是江母对江兮说过的唯一一次相关的话题。
江兮忽然抬眼,看着母亲:“妈,你见过她吗?”
江兮只听说许太来了,想着许诺那样的人,应该不会来吧。但母亲忽然这么说,令江兮有点不确定。
江母跟江兮对了下眼神,笑道:“见了一面,跟那位太太一起来的。那孩子啊,真是被毁在那样的家庭了。那位太太是个好脾气的,就算你以后在她家住,我也不担心。看得出是个心善的人,也就是性子太软,所以把那孩子教养成那样。”
江母话落,拉着江兮的手。
“妈心里,不管她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才是我的女儿。我就没指望她认我,也没指望能见她或是怎么好好相处。”
江母轻轻拍了下江兮的手:“妈不反对你跟许家往来,你也长大了,以后工作啊,婚嫁啊,这些大事上,许家比我们家要帮得上一些。你在这里,婚嫁对象也就是王家那样的。可是你要在许家,在那个大城市里,婚嫁对象怎么着也胜过好几个王家。”
江母话说得慢,条理清晰,可见她是想过很久的。
她轻轻叹了一声:“在你的终身大事上,妈还是希望你好。以前是我糊涂,没想过有机会离开这里,所以希望把唯一的女儿留在身边。现在,妈清醒了,以前做的糊涂事,江兮,你能理解妈妈吗?”
江兮轻轻点头,“嗯。”
她头再轻轻压在江母胳膊上,低声说:“妈,我都知道的,从来没有怨过您。我知道你太不容易了,我帮不了你,还不能多理解你吗?我才没那么不懂事呢。”
母女俩靠着坐了半宿,后半夜江兮困得迷糊了,江母这才拉着人进去睡觉。
天还没亮,江母就起床收拾,准备走人了。
江兮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外头谢晚晴和岳著林就来接他们了。
江兮听见谢晚晴要低的询问声,猛地一个激灵,他们都来了,慌忙找时间看,还不到六点,但他们这个时间就得赶紧收拾出发了,再晚一点,爷奶醒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闹剧。
江兮快速换上衣服,然后去帮母亲。
江母给每人煮了碗面条,用昨天的鸡汤煮的,每人碗里还有个鸡蛋,一点青菜,味道不比饭馆里的厚重,但入口清淡,味道很不错。
因为太早,谢晚晴和岳著林也没客气,大家快速吃完,那边开车的李扶洲也来了,帮忙将江父抬出来,抬上车。
后面江兮帮母亲拿东西,江母最后还是把那床棉被收了,准备带走。
江兮发愁的看着母亲:“这被子拿不走就不要了吧。我们还得照顾爸爸,这辈子也没地方放。”
“不拿太可惜了,家里留下的这些所有东西都给了你二婶,这床被子我们才盖一年,崭新的。不带走,我这心里总是想着。兮兮啊,拿去就算不用,你拿学校去也行啊,云都冬天也冷,你就省得再买被子了是不是?”
江母执意要拿被子,江兮拦着不让。
“妈,没办法带的,就你跟我,我们带着平时用的穿的就已经三个个包一个箱子了,这又多出来一床被子,你说怎么托运啊?我也没有坐过飞机呢,但是听说飞机上要求很严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