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兴对此不以为然。这次拉着杜甫出塞寻功名,一路上可没少损他。经过鄯州的时候,李再兴还特地去了石堡城一趟。见识了石堡城的重要性,再听到九曲地的胡汉百姓对哥舒翰收复石堡城的感激之情,杜甫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出了阳关之后,他们的伙食水平立刻大幅度下降,路途遥远,只能带一些容易保存的干肉、面饼。面饼和后世新疆的饟很像,硬得能当盾牌,吃的时候要在肉汤里泡很久才能勉强下咽。别说杜甫,就是裴玄庆等人都无法忍受。真正能甘之如饴的只有李再兴和爱尔麦迪二人。
没吃几天,杜甫就起了一嘴的泡,不管是吃饼还是喝汤,都和上刑一样。他后悔莫迭,却又不好意思要求回去,只能硬撑。
“什么时候才能到大一点的城镇,吃一点麦饭?”杜甫苦着脸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在这大沙海里走?”
李再兴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头。他原本的确有更好的选择,从瓜州向北,取道伊吾、高昌,一路上都有城镇、驻军,不论是住宿还是吃饭,都要舒服得多,根本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受罪。可是他选择直接穿越这片沙碛地也是有原因的。一来裴玄庆等人虽然身手不错,但是他们生长于中原,没有受过真正的苦,如果不先适应一下西域恶劣的环境,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到时候很难迅速的进入角色。二来他前世在青藏高原驻扎,对沙漠这样的环境也不是非常了解,要趁此机会向熟悉这种环境的爱尔麦迪学习、适应。要和大食人作战,沙漠地形是无法避免的难关。
至于杜甫,带他到西域来,就是逼他吃苦的。正当壮年的时候不吃苦,难道要等老了再吃苦,躲在三间草堂里苦吟?趁着现在还有体力,挣出一分功名,也许以后就不用那么困窘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杜甫虽然是后世有名的诗人,但是他在边塞诗上却没什么成就,让他到西域走一趟,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由沙州到此,八百里沙碛地,大半个月的行程,随时呼啸而至的漫天风沙,已经磨掉了裴玄庆等人身上的浮华气,他们的话一天天的少了起来,眼神却变得更加凶狠。应该说,效果是出乎李再兴意料的好,就连杜甫的情况也不错,他还能坚持走下去,没有打退堂鼓,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等到了前面的城镇,请你喝好酒。”爱尔麦迪端着一碗肉汤走了过来,笑道:“想不到杜君一个书生也有铮铮铁骨,大唐纵横天下,唐人目中无人,自有其骄傲的底气。”
“那当然。”杜甫一下子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接过肉汤,掰下一块饼放了进去,一边吃,一边皱着眉:“我这次吃的苦头,想来太白兄也未必尝过。等回到中原,再遇到他,我就有吹嘘的本钱了。”
“哈哈哈……”众人被杜甫的话逗得捧腹大笑,连硬硬的面饼尝起来都美味了许多。
爱尔麦迪又端来两碗汤,一碗塞给李再兴,一碗自己端着。她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看着延绵远去的赤河,若有所思:“迦底真城就是缺水,我们做梦都想占领那密水南的那片绿州。可是西曹占了那片地,宁可与何国分享,也不肯与我们共驻,只有打仗的时候,他们才会让我们接近一些。”
李再兴心中一动:“你们最想杀谁?”
“东曹,西曹。”爱尔麦迪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们见死不救,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李再兴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是同类最相残。爱尔麦迪最想杀的人居然就是同为曹国分支的东曹、西曹,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
“这可不好。”李再兴不紧不慢的说道:“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老子说过,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你们的敌人不是东曹,也不是西曹,甚至不是康国、安国,而是大食人。你不要搞错了对象,一怒之下杀错了人,会坏了你们复国大业的。”
“咕噜”一声,爱尔麦迪将嘴里的肉汤咽了下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不解的问道:“主人,你说话怎么跟大祭司似的?我看你也没少杀人啊。”
李再兴窘迫的咂咂嘴:“那时候报的是家仇,匹夫之勇就够了,现在不同,我们要考虑是的国恨。”
爱尔麦迪沉思半晌,用力的点点头:“主人,虽然我不太听得懂,可是我相信你,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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