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武候们也是欺软怕硬之辈。京师是天子脚下,平康坊附近又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地,有身份的人多如蚂蚁,他们这些小小的武候又算得了什么。之所以如此张扬,就是因为郑家的健奴说有人闹事,和张万争地盘,以为只是一个无赖少年,这才大剌剌的赶来抖威风。不料人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出手就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言语中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甚至威胁要取他们性命,心里顿时慌了。
这是哪家的纨绔啊?
不仅武候们怂了,就连韦应物都吓了一跳。李再兴够狠啊,不问轻红皂白就把武候给打了,还要取他们性命。不过想想李再兴在城外的时候一口气杀了他们三个人,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了。别看李再兴不显山不显水,谁知道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京城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大有身份,大有来头,权贵子弟做游侠,杀人越货的也不少,韦应物本人就是其中一个。
这时,郑家**赶了过来,一脸苦相的向韦应物央求。韦应物也知道武候们来是自己惹的事,必须出面解决。真要惹得李再兴杀人,郑家固然跑不掉,他韦应物难免也有些麻烦。让他郁闷的是,他本来是想等李再兴被武候们逼得难堪时再出面,让李再兴欠他一个人情,好让他开口请李再兴去杨家,哄哄杨妙儿,没曾想李再兴出手就伤人,根本不问对方是谁。现在他不仅没法让李再兴欠他的情,反而要主动替李再兴擦屁股。
“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韦应物走了出来,喝了一声:“不知道小爷和李兄在这里喝酒听曲吗?”
武候们不认识李再兴,却认识韦应物,一看到他,武候们更怂了,二话不说,爬起来,灰溜溜的走了。他们来的时候像虎,走的时候像鼠,却一样的迅快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三郎也在,杨家的酒席散了?”李再兴微微一笑,伸手相邀:“坐下喝一杯?”
“刚散。”韦应物也不推辞,走上前去,坐在李财兴右。他看看正在挥毫的杜甫,笑了一声:“杜兄的诗是好的,只是太闷了些,不太适合这些场合。”
杜甫一愣:“韦三郎是指……”
韦应物淡淡的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新科进士沈仲昌的评语。他看了杜兄刚才在席上做的诗,说杜兄格律严谨,原本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忧国忧民,气氛沉重,不太适合在酒席上吟诵。”
杜甫愣了片刻,放下笔,颓然而叹。
韦应物又转过头对李再兴说道:“李兄的诗则不一样,虽然直白,却有异于常人之处。”
李再兴哈哈一笑,心道苏东坡的诗,那当然不会太差了。他摆摆手:“韦三郎不要取笑了,我都说了,我不会做诗,是你逼我,我只好胡拼乱凑两句。说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你就直说我瞎扯岂不更好。”
韦应物苦笑,心道我敢说你瞎扯吗,新科进士都说好,十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都被你比下去了,我要是说你瞎扯,岂不是自打耳光。他干咳了一声,看看外面,低声道:“李兄就不要谦虚了,杨家小娘子都说你的诗好呢。她还在等你把酒夜话,你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李再兴明白了。他刚要说话,郑举举从一旁走了过来,娇笑道:“韦三郎,你收了杨家什么好处,要到奴这里来生事?李郎是奴的客人,你要强拉走么?”
韦应物和李再兴说话的时候,郑家鸨|母已经把郑举举叫了过去,说了情况。郑举举一听,哪能让韦应物如愿。这可是和杨家争风的好机会,今天如果能把李再兴留下,明天郑家就可以踩杨家一头,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过去,她就不是郑举举了。原本这只是一个妓家争斗的事,她对李再兴本人只有怕,没有爱,可是刚刚听韦应物说李再兴会做诗,而且连杨妙儿那个自视甚高的小丫头都说好,不免又多了几分好胜之心。
用话把韦应物堵住,郑举举走到李再兴身边,倚着他坐下,半个身子都靠在李再兴的身上,娇笑道:“李郎深藏不露,奴家只知道你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却没想到还会做诗。奴家唱了半日,全是些旧曲,难免也会让人生厌。李郎,不如你来做一新诗,奴家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李再兴一听,顿时窘了。又要做诗?
李再兴连连推辞,同时大力推荐杜甫。郑举举哪里肯答应,腻在李再兴身边撒娇,香软的身子在李再兴身上扭来扭去,和糖人儿一般粘人。韦应物眼热心跳,羡慕不已。杜甫在一旁哀叹,自己号称七岁能做诗,到郑家来过这么多次,也没机会一亲郑举举芳泽,这李再兴却凭着胡乱写的几句诗就得到郑举举的青睐,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真是羡煞人也。
李再兴却一点也没有香艳的感觉。做诗对他来说,简直比杀人还要难。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一。他生怕露馅,抢先说道:“要我做诗可以,不能限定我韵脚,我不懂这些的。”
郑举举就是要诗,好和杨家争风,哪里在乎什么韵,见李再兴松了口,连声答应。
“那个……南岳有一小湖,虽小,风景甚佳,有人比之于西子,故称西湖。”李再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经常在湖边游戏,最喜雨后初晴的湖光山色,就写一这样的诗送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