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李白就把特勒骠送了过来。他将缰绳塞到李再兴的手中,抚着特勒骠的脖颈,依依不舍。
“小友,这是当年我作《清平调》三时,陛下所赐西域名马,这些年来一直伴随左右,须臾不离……”
李再兴笑了笑:“谪仙若是舍不得,牵回去也无妨。”
李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爱惜宝马,一时有些不舍而已,岂是食言自肥之人?想当年我出川东下,不到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接济过的人不计其数,焉能因为一匹马坏了名声?再者,我见小友武艺群,将来也许能纵横沙场,建功立业,这匹马若能助小友一臂之力,也是它的福份,总比跟着我闲散江湖的好,这才赠与小友。小友却如此看我,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李再兴就是怕他要回去,这才故意出言相激,听了这话,连忙拱手致歉:“谪仙乃是轻财重诺之人,小子出言不逊,还请谪仙莫怪。”
李白抚须哈哈一笑:“读过我的《侠客行》么,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区区一马,何足道哉。小友,莫负此马,莫负我意。”
李再兴笑笑,接过马缰,抚了抚特勒骠光滑的皮毛,满意之极。他兴致大起,朗声道:“李谪仙,可有兴趣驱驰一番?”
李白眉毛一掀,慨然应诺:“甚善。李长源,一起来么?”
李泌笑着摇摇头:“你们一见如故,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二位归来便是。”
李白大笑,一挥手,对牵马来的随从道:“备马,我要和这位小友比比骑术。”随从应了,转身出去。李白随后大步跟上,李再兴牵着特勒骠,给李泌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观门,李白已经翻身上马,一手挽着马缰,一手掐着腰,顾盼自雄,精神抖擞。见李再兴跟了出来,朗声一笑,一挥马鞭,奔驰而去。李再兴也不再谦虚,翻身上马,特勒骠一声轻嘶,迈蹄如风,紧紧的跟了过去。不愧是宫里的御马,不仅跑起来耳边带风,也不见如何颠箥,别说李再兴前世骑术精湛,这一世也经常骑马,就算是骑术不精,就凭这匹特勒骠的平稳,他也可以稳坐鞍桥。
他很快就追上了李白,李白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回头看了一眼,赞道:“小友好俊的骑术,经常骑马么?”
“不经常骑。”李再兴半真半假的说道:“是马好。”
李白哈哈大笑:“马固然是好马,小友的骑术也不弱,想来是天生的将才,假以数年,我大唐军中必然有小友的名号。”
“若果能如谪仙所言,定不忘谪仙今日提携之恩。”
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了李白的痒痒肉,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畅快之极,输马的郁闷也消失得消不多了。两人并肩而驰,很快就来到了山下的衡州城。李白风流倜傥,李再兴少年英俊,胯下的特勒骠更是难得一见的骏马,顿时引起了路边行人的一片艳羡。不仅有男子高声叫好,妇人女子亦不吝夸赞,一时间莺声燕语,秋波柳眉,风气之开放,就连二十一世纪来的李再兴都有些吃不消。
李白更是意气风,抢在李再兴前面打马狂奔。他们沿着护城河纵马奔驰,不过顿饭功夫,就绕着衡州城跑了一圈。
李白有些气喘,勒住了马,举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叹了一口气:“老了,不复当年。”
李再兴轻催特勒骠,落后半步,听了这句话,却莫名的有些伤感。他知道李白的下场不妙。再过几年,安史之乱爆,他好像跟着一个什么王造反,最后被流放夜郎。一生蹉跎也就罢了,最后还要成为一个罪犯,上苍实在是太捉弄人了。
他思索片刻,轻叹一声:“李谪仙,适才在观中,你说过天下即将大乱。”
李白沉吟了片刻,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以为然,还是想劝我慎言慎行?”
李再兴忍不住笑了一声,这老剑侠斗志昂扬啊,处处不肯服软。他摇摇头:“我深以为然,也不想劝谪仙出言谨慎。你一辈子以侠义自重,想来是不肯为一已之安全而置天下于不顾的。”
李白眼神一亮,脸色缓和了些,显然对李再兴的话颇以为然。
“不过,谪仙可曾想过,大乱之时,你当如何自处,是从军杀敌,还是参谋军事?”
李白眉头微蹙,有些迟疑。他一直说天下将乱,但是他还真没有细细的考虑过天下如果真的乱了,他应该如何。他只想着建功立业,扶大厦于将倾,却没有想过具体怎么做。从军杀敌,他好像没这体力了。参谋军事,他倒是愿意,可是没人愿意请他。
李再兴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李白的悲剧命运,但是他愿意试一试。李白是个浪漫主义诗人,这样的人很敏感,也很脆弱,如果说得太直接,反而会弄巧成拙。他本来不适合做一个说客,这样的事让李泌来做也许更好,只可惜李泌对李白没什么好印象,未必愿意多这个事。
李白想了一会,也没理出个头绪,他转身道:“小友可有什么好建议?”
李再兴微微一笑,他就是等李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