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威和大鹏还在楼下处理后续,我和婷扶爸爸回家。这时我才发现爸爸眉头紧锁,全身发抖,脸色苍白,我的眼泪不禁涌了出来,轻身说道:“爸爸,对不起。”
爸爸没有说话,一直撑到家里,缓缓坐下来后,叫我拿了几颗降压药。我准备拿测压仪给爸爸量血压,爸爸拦住了我:“尘儿,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吃完药,爸爸回房间休息。我小心翼翼的扶他进去,他躺下后,闭上眼睛,我看到他的眼泪从眼角滚落,我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如钝刀挖心的疼痛。爸爸一生与人为善,光明磊落,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没想到了老年,却因为我的事情,三番五次被牧父母羞辱。尤其今天,围观的都是左邻右舍,很多和父亲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老同事,父亲在单位在小区也是好口碑,即使出国十年回来,老街坊都还能记得他当年为他们谋的福利。爸爸爱惜他的名声就像爱惜他的生命一样,想到这些,我心里内疚万分,无地自容。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说:“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今天这个地步!”爸爸任凭眼泪滑落,抓住我的手摇了摇头,转过身背着我睡,一动不动。婷也泪流满面,看爸爸不说话,拉着我出了爸爸房门。
在房间里,我抱着婷放声大哭,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和我一起哭,直到听到威和大鹏开门的声音,我们才止住。
阿姨过来敲我的门:“尘儿,出来吃饭吧。”婷去开的门。
阿姨说:“我早就做好了饭,热了好几次,都不见你们回来,刚才下面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婷不想让阿姨看出她哭红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几个疯子。我帮你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吧。”我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威和大鹏在阳台大口大口的抽烟,谁也没有说话。许久没有见到威,神情如此肃穆。也极少见到他抽烟的样子。
家里静得只剩下婷和阿姨来回端菜的脚步声。婷或许也觉得氛围太静,不断的找话题,一个劲的夸阿姨的菜:“阿姨,你焖的猪脚一看就好吃。不过,我最喜欢你做的沙姜猪手了。下次你教教我好吧。”阿姨高兴的点头:“好,我就喜欢教你们做菜,一教就会。尘儿学做菜也学很快,就是刀工还需要多练练。”
我进房间去叫爸爸吃饭,爸爸还和刚才一样的睡姿,我叫了几声,爸爸没有应。威走进房来,从背后拥着我,轻声道:“尘儿,让爸爸睡多一会。我们先吃。”
坐在饭桌前,我一点食欲也没有,气氛也很诡异。威一直是铁青着脸,没有说话,闷闷的吃着饭。大鹏和婷有着前一段的感情纠葛,现在同一张桌吃饭,也一度尴尬。
婷是最受不了这种静得只有听见自己心跳的场景,她看威表情很严肃,想缓和气氛,就笑眯眯的对着威说:“威哥,你今天好酷,碾压全场。是我见过丹史上悲情戏表演最失败的一次,哦,不是,她今天都还来不及展开表演,就被你震住了,看她今天惨白的脸,好过瘾。”
威头也没抬,冷冷的接住婷的话:“这么说,你见识过很多次丹的表演?”
婷饶有兴趣的伸出手数着:“至少有5、6次吧。没有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精湛表演,她怎么把牧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女人赶跑呢。”
威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盯着婷,紧闭着唇。婷意识到不该提牧的名字,立刻收了声,低下头佯装大口大口扒饭。
威重新拿起筷子,快速的吃了两口,说:“婷,呆会你帮阿姨给我爸煮点粥,尘儿和大鹏你们吃完来一下书房。”
吃完饭来到书房,威站在窗前,午后的光线照得房间暖暖的,可他却如一座冰山一样,传来寒意。威有些失神,以至于我和大鹏走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大鹏咳了一声,威转头看了一眼,表情更加凝重。大鹏亮了亮嗓子说:“威,刚才你说的这些,是不是需要斟酌一下,或者问问尘儿的意见和建议?”
威一道寒光闪过,反问:“需要吗?她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她就被人剁成肉酱了。”
威定定的看着我和大鹏,语气坚定和强硬:“我决定的事情不会动摇。如果姜一牧的父母再来闹事,或者丹伤到尘儿一根毫毛,我就弄死姜一牧。”
我心头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威。威转过身,脸色漠然:“像他们这种撒泼耍赖行为,不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他们不知道害怕。”
我看到威手上的青筋凸起,声音低沉,言语却犀利:“如果十年前,我知道他父母这样对尘儿,我绝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最可恨的是姜一牧,既然没有本事摆平自己的父母,没有能力搞定丹,他就不应该去招惹尘儿。尘儿这么温吞的个性,今天他父母来闹一顿,明天被丹踩一脚,半条命都被他们要了去。”
我上前拉威的手,小声开口,声音糯糯:“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威把我的手移开,没有以往的温润如玉,脸色非常不自然,端详了我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尘儿,你到如今,还没明白吗?我不否认姜一牧在工作上的优秀,可是就算他在工作上再怎么优秀,能摆平很多事,可他对自己的父母和丹的行为是无法制止的。而他父母和丹也同样搞不定牧,所以只有整你,把你当出气筒,让你难堪,逼你离开深圳。甚至不顾爸爸的身体,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尘儿,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和爸爸会心疼你的,三十多年来,我们什么时候让你受过这种委屈,你自己不觉得憋屈吗?“
“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你是不是也要心疼下爸爸。他的身体受不了这种闹腾。他现在硬撑着,就是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欺负。如果今天不是我刚好在深圳,面对他们三个人的撒泼耍赖,你和爸爸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到这些,我就后怕,你知道吗?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两个人,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我知道威说得都是事实,我无力辩驳,可心里无边无际的痛苦,不知该如何回应威?我抬头想抑制住眼角的泪,嘴里却仍是不甘心:“你带爸爸离开深圳吧,我自己会应付。”
威看着我,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带走爸爸,可你不走,他是不会走的。他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留在深圳呢。我和舅舅都做过他的思想工作,他根本听不进去,在他的心里,你比他的命还重要。应付?你自己怎么应付?你能够和他粗鲁野蛮的父母对骂,还是能和一肚子算计的丹周旋。如果你应付得了,你就不是骆雪尘了。爸爸的身体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居然能不顾爸爸的死活,再三的挑衅,说明什么?人性,泯灭的人性,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心里都没有人性,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顾别人的死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面临的是这样的对手,没有人性的对手,冷漠的对手,你能应付得了吗?就像十年前的情况,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们能对自己的骨血下毒手,还没有一丝的悔恨,这种冷漠的家庭,十年二十年,或许一辈子,你也暖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