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刻意而为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已经改变。
那些安安稳稳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突然死掉。
所以我显得很平静,慢慢地享受着美食,一直到三点多的时候,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瞧见我桌子上满桌的狼藉,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终于满脸堆着笑,上前来问:“大哥,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我拿着牙签,剔着牙缝里面的羊肉,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成。”
青春痘又问:“那您,看还添点什么吗?”
那两屉包子很瓷实,吃得我有点儿噎,我打了一下饱嗝,然后说道:“不用,不用。”
青春痘指着馆子里都空下来的桌子,说那行,承蒙惠顾,一共八十二块,老板说给您抹一个零头,您给八十正好。
啊?
我打了一个酒嗝,有些迷蒙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八十?”
青春痘以为我对价格有所异议,很委屈地说道:“大哥,我们这儿是明码实价,您也看到了;再说,这一顿够四个人吃的了,八十不算贵的。”
我笑了起来,说你叫你们老板过来。
青春痘瞧见我端坐在椅子前,气度不凡,有点摸不清楚我的来路,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个俏丽少妇就跟着他走了过来。
人态度挺好,冲着我笑盈盈地说道:“先生,我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着,口味不合适?”
这少妇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或者三十出头,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露出纤盈修长的小腿,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里透红,体态轻盈、风韵娉婷,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着一股老北京地道的萝卜脆爽劲儿。
这样的女子,更应该出现在电视上、舞台中,又或者机关单位,以及文艺工作战线上。
很难想象她居然是这么一家不大不小饭馆子的老板娘。
她的眼睛黝黑,带着几分明亮,让我坐在她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想起自己即将要干的事儿,我就更加羞愧。
少妇瞧见我不说话,有些不悦,不过很有教养地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又问了一句:“先生,先生……”
我知道事儿避不过了,局促地站起来,然后说道:“那什么,您这儿,还招厨师么?”
少妇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起来。
她那清涟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恼怒,盯着我,然后说道:“先生,你是手头没带钱对吧?”
我点头,说对。
她勉强维持着一丝笑容,对我说道:“我们这里装了电话,你手头不方便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的亲戚朋友,或者单位同事过来,帮你付过。”
我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是外地过来的,刚到燕京几天,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
少妇盯着我,说你这是准备吃霸王餐,对吧?
我说不是,我是想问问,您这里需不需要招厨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拿工钱来抵扣今天的饭钱。
少妇抿嘴,银牙咬住了红润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水雾来。
她转过头去,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六,报警。”
那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哎”了一声,然后去柜台上打电话,我赶忙拉住他,说哎呀,别急啊,我跟你说,我做菜是真的好吃,绝对厉害,行不行,你也得试一下啊?
青春痘给我一拉,下意识地甩胳膊,却发现并没有弄开我。
他感受到了我手臂上的力量之后,大声叫道:“老图,杏儿,快过来帮忙啊,这个吃白饭的家伙要打人了……”
“哪里呢?哪里呢?”
一个穿着白褂子、五大三粗的胖子从后厨那儿冲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大声喊道:“谁呢?”
一前胸比后背还平的柴火妞儿也拿着擀面杖冲了出来,狐假虎威:“太过分了,娜姐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过来这儿吃白食,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别跑,让警察给你逮进去,好好关两天。”
我瞧见一屋子的苦大仇深,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看着那满脸哀容的少妇,认真说道:“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您给我一个机会,我给你炒个菜,你先吃过,再决定,好么?”
少妇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会炒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道:“最简单的菜式,最能够体现厨师的心思和手艺。这样吧,我给您炒一个羊肉炒饭,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