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如果真的这样想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发生了。他早就做出了选择,自然也知道自己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这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敢问佛祖,当年金蝉子被贬下凡,到底所为何事?”在如来的目光下,我很难保持沉默,只能转移话题。
“你不记得?”如来问我。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我只记得我是金蝉子,因为怠慢佛法被贬。这都是其他认识金蝉子的人告诉我的,可是,这其中是否还有内情?”
“你的确怠慢了佛法,又冥顽不灵,因此我才要你下界修行。”如来说道,“前九世的时候你虽无记忆却一心向佛,我本以为到了第十世不会有所差错,你定然能够功德圆满,不负先前的磨难。结果只少看了几眼,居然变得比曾经的金蝉子更加执拗。”
“金蝉子当初到底悟出了什么?”我索性直接问道。
“你不记得。”这次,如来的声音不仅带着肯定,还有一份无奈,“你不记得,却依然没变,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我听的莫名其妙。
如来带我进入一座宝塔,一步步走到最顶层,他指着一排被封死的箱子,对我说,“这些就是金蝉子所悟。”
我看了如来一眼,见他没反对,就打开了箱子,以一种开宝箱的激动心情,翻阅着里面不知道被封存了多久的纸张。
金蝉子在佛法上的造诣不知道比我高了多少,等我全都看完的时候,外面的日月不知道已经轮换了几回,只有如来一直在一边。
“你作何想?”如来问我。
“后面的经文有些乱,也有几处自相矛盾的地方。”我心中疑惑,“只有这些吗?这其中并无破格之处,佛法宽容,我也见过独成一派者,为什么到了金蝉子这里就如此苛刻?”
“弟子学有所成,我自然喜悦,可若是……”
我听如来讲了又一段故事。
如来真的不介意弟子出门立户,他门下弟子在外有道场的又不是一个两个,如果能遍地开花使周围信众一心向佛,那当然最好不过。所以,当初金蝉子若有所得的时候,如来又岂会不高兴?虽然这所得是金蝉子被迫修闭口禅的时候领悟的,但又有什么关系?
我却觉得,你要一个话痨的人强制闭口,人道不人道另说,但那人压抑久了,有话不能说,在心里没准就变异了。
如来有慧眼,能掐算,一时没忍住,就算了算自己那个虽然啰嗦没进取心却聪慧的二弟子未来成就如何。可惜结果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金蝉子会成佛,然而如来却透过成佛的金蝉子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法释怀的未来。
灵山不在,神佛寂灭。
“我觉得这和金蝉子无关。”我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既然灵山和众位神佛都不见,金蝉子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的确没有独善其身,可结果已经造成。”如来说道,“我追本溯源,才做出一二推测,这一切根本居然和金蝉子所悟有着丝缕关系。”
我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经文,又拼命回想着几次思想解放,打死我也不信这能和金蝉子扯上关系,“世人所思所想奇妙无穷,若有一二相撞并非不可能。佛祖如何就认定金蝉子是祸首?”
“此事或与他有关,或与他无关,可我却不能再放任他参悟下去。”如来说道。
“所以才有了怠慢佛法,轮回十世。”我低声说道,“佛祖认定此事与金蝉子有关,便让他轮回,封掉记忆,一世一世的让他追寻佛法求而不得,直到十世磨砺结束,忘掉自己所悟,取得真经,带回大唐,传播信众,功德圆满。”
“只是到底功亏一篑。”如来叹息着。
我摇着头,“这改变不了什么,即使我真的把真经带回大唐,让中土百姓人人念佛,最后结果依然不会发生变化。月有圆缺,有辉煌便有式微,这不是一点偷桃换李的改动就能改变的。”
如来看着我不说话。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菩萨们与我印象中的大不相同,如果如来所说的神佛寂灭的时间和我想象中的一致,那么往后数也只有千余年的时间留给他们。于凡人而言这是一段长的让人绝望的时间,但对于神佛来说,这点时间算得了什么?
孙悟空在五行山下就被压了五百年,而留给他们的时间,还不够压三回孙悟空。
若是如来是个普通人,我会说他太过着相。可实际上如来比我还要厉害许多,我能想明白的事,他未必想不明白,他如今执着于变数想要更改为来,只是不肯接受那个未来罢了。
“你来的太急。”如来说,“如果你在路上继续参悟,而非空有本领无法自如施展,等到法身归一的那一日,兴许你就会明白我所说。”
“佛祖会给我那么多时间吗?”我不以为然。
如来看着我,“不会,你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唐三藏会带着大乘经法回东土。”如来说。
“但我不会。”我应和。
“我用尽手段引你归回正路,如今已经仁至义尽,师徒之情亦尽。”
“我知道。”我看向如来,“可这依然不会改变未来。我曾经以为神佛代表天道,可是我错了,天道依然是天道,于天道而言,神佛亦是刍狗,会兴,也会亡。”
“我如今所为,便是为了可以改变的一线生机。”如来抬起一掌,“我会让东土万家诵念真经,人人向善,真佛不灭。”
“我猜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你曾经有过机会。”
“师父。”我念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字眼,“你知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
…………
“南无阿弥陀佛。”
在一片金光中,我听到有谁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