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卫长卿主动揭发妻子梁端阳谋害皇嗣的事便传开了,他甚至亲自将梁端阳押到了献帝面前,落泪演绎了一番大义灭亲的戏码。
献帝很满意,将梁端阳收押之后,并没有迁怒于卫长卿,可是朝中众臣都不是瞎子,他们看卫长卿的眼神越发鄙夷、嘲讽、冷淡,民间更是痛斥他狼心狗肺,梁端阳就算是罪有应得,但对卫长卿却是没有半点亏欠,他为了保住自己,便无耻地将自己的枕边人推上断头台,这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啊!
人们开始想起当年的季明珠,当年斥责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的人,都开始后悔,现在想来,季国公养的女儿,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随着卫长卿和梁端阳嘴脸一点点暴露人前,人们都开始猜测,季明珠当年是被这对狗男女陷害的,为她鸣不平的声音越来越高。
姬尘带明珠拜访寿王回府时,一路便听到了不少关于此事的议论,姬尘原以为明珠会激动感慨,可是听着那些陌生人声泪俱下地说着她当年的冤屈,她却表现得异常冷漠,只有露在袖外的半截手掌在微微发抖。
“卫长卿会这么做,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当年能这么对我,今日便会同样对待梁端阳。”
姬尘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搓揉,天气转凉,纵然明珠已穿上了带狐狸毛的秋衣,但手心却常常冰冷,姬尘便常常为她暖手。
“梁端阳如今,总算是遭遇了当年你所承受的一切,你告诉我,心里可有好受些?”
明珠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方点点头露出笑容道。
“是出了一口恶气,但不知怎的,还是不够爽快。”
一切都要有个了解,当年夺走她的一切,让她被折磨至死的那个女人,眼见要有她应得的报应了,明珠本该松了口气,但她却觉得,这还不是最完美的结局,有什么东西,依旧堵在她胸口。
她想到梁康行刑前夜,三哥所做的事,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她抬头看着姬尘,郑重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想去见梁端阳最后一面。”
姬尘怔了怔,没有回答,明珠拉住他的袖子,。
“让我去吧!我必须以季明珠的身份,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
姬尘皱眉,他的目光落在明珠日益隆起的腹部,她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平日里姬尘就像对待剥了壳的嫩鸡蛋般呵护着她,生怕她受到半点刺激和伤害,如今梁端阳被收押在死牢中,以姬尘的手段,让明珠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见她一面,毫无难度,可是那天牢中阴暗寒凉,梁端阳又是濒临疯狂,若是有什么意外……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卫长卿和百里衡还没死,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姬尘考虑半晌,终究还是同意了,梁端阳是明珠的心结,必须让她亲手解开,日后她才能活得安稳。
“好,今夜我带你去见她。”
回到王府,明珠和姬尘一起用过晚饭,怀孕后她的食欲开始下降,可是今天,她却比平日吃得多了些,天黑之后,姬尘便命人准备马车,转身不见明珠,冬莺忙回道。
“王妃回房去换衣裳,不要我们跟着。”
姬尘闻言,便默然不语,但他隐隐已感觉到明珠要做什么,果然片刻之后,门扇被推开,一个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冬莺和银莲惊讶地睁大眼睛,起初还以为见到了陌生人,可当她走到灯下时,她们才认出,这是明珠。
奇怪,明明只是换了身衣裳,梳了个未出阁时的发髻,为何会感觉她的气韵有如此大的改变,仿佛换了个人,她看起来简直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嘴角眉梢都透着清纯稚嫩,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如悠远的寒潭。
众人面面相觑,姬尘却似毫不意外般,伸出手挽住了她。
两人才上马车,姬尘便帮明珠将松了的簪子重新正了正,轻声道。
“我记得四五年前,我陪母妃前往柳林河走桥,在季家女眷中看到的你,也是今日这身打扮,后来你在桥上和梁端阳发生了争执,你还将她推下了水,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明珠顺势靠在他胸膛前,眼眸中笑意渐深。
“我当年年少气盛,浑身冒着傻气,一心想和卫长卿一起走过那座仙鹊桥,求个姻缘美满,谁知他们两当时早已暗通款曲,卫长卿表面上应了我,实则早已和梁端阳约好一起过这座桥,所以我们两人,为了争那座桥争吵了起来,而卫长卿则躲在暗处观望,后来梁端阳自己跌入水中嫁祸给我,害我当场被父亲带回府中禁足,我想,她从水里爬起来后,一定又和卫长卿一起走过了那座桥,所以今日,才会得偿所愿,有了这样美满的姻缘,直到她死,也注定和卫长卿纠缠在一起。”
姬尘听了,环住她的腰轻笑。
“求仁得仁,竟然真是如此灵验,那咱们俩也一起走过了,看来这辈子注定是要捆在一起了。”
明珠在他怀中寻了个惬意的姿势,懒懒地嗯了一声道。
“嗯,除非你对不起我。”
明珠等了半天,姬尘竟没有和往常一般顺着她的话打趣回来,不由抬头看他,眨眼道。
“怎么了?”
姬尘缓缓漾开一丝笑容。
“我若是对不起你,但诚心悔过,你可会原谅?”
明珠眼眸一动,哼道。
“若卫长卿也说他诚心悔过,求我原谅,难道我会回头不成?你趁早安分守己,别打这样的主意!”
姬尘身子微微一僵,在明珠发现异样之前,他将目中的复杂迅速掩下,低声道。
“好,我不会对不起你。”
死牢之中,夹杂着酸腐糜烂的味道,冰冷的铁栅栏上沾着不知是血迹还是锈迹的红斑,阴寒的风自墙缝里穿透进来,带着蚀入骨髓的冷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此前曾在这里呆过的死刑犯不甘的哭泣。
梁端阳抱膝缩在暗处,问审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太监拉开那道明黄的圣旨,亲耳听见自己被宣判了凌迟处死,她害怕极了,她见过被凌迟处死的人是什么样子,通常他们会被扒光衣服,用渔网绷住全身,让身上的肉突出来,然后行刑官会用钝刀,一块块将它们割下来,被行刑的人,几乎都是活生生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