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
“小姐,那庞胧烟也不是好人,咱们真的要救她?”
明珠靠在浴桶上,舒服地眯起双眼,轻轻笑了。
“留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等事情完了,你以为就凭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真会一笑了之?”
冬莺这才放了心。
“小姐英明!”
沐浴之后,明珠还是觉得浑身疲乏,便干脆躺在床上睡去,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醒来时方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冬莺的凉药还挺有用,她除了身@下还有些痛楚外,四肢百骸都很舒泰。
她穿了身鹅黄色绣水仙的绉纱裙,外罩月白点珍珠的波涛水纹大袖,点了嫣红的口脂,描过鸦青的眉黛,摇着把双面绣的倒吊紫藤团扇,这才款款上了小轿,往柳林河边去。
柳林河道已被官家清场,有侍卫守着,二十四桥这一段,不放百姓来往,明珠是二品女官,轿子上也有了自己的花样,乃是一朵浅黄色的月莲花,侍卫看了,便抬手放行,轻风掀起轿帘,偶然瞥见里头端坐的佳人侧脸,侍卫们都直了眼。
直到轿子走远,才发出一声感叹。
“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乍一看,还以为月莲花成了精。”
“端阳县主也是绝色,却像带刺的玫瑰,没侍郎大人这位未婚妻看着舒服养眼。”
“想来折柳会上,我曾是见过这位明小姐的,也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比当时更美了!”
众人一齐咂嘴,目光追随着明珠的软轿而去,不妨刷地一声,一道鞭子从天而降,狠狠招呼在几人身上。
“狗奴才!不好好当差,在这里嚼舌根,仔细我剁了你们的舌头!”
侍卫们回头,只见一辆蓝篷马车停在身后,车壁上刻着青鸾,用金粉涂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卫府的标志,马车中自然坐的是卫长卿与端阳夫妇,特别方才说梁端阳不如明珠美的那人,更是脸色煞白。
“算了!走吧!”
车中一道清朗的男声,听上去恹恹的,似乎没什么精神,赶车那个凶煞的侍卫于是冷哼一声,收回鞭子。
“我家大人气量好,算你们几个走运!”
几人连忙退后几步,让出一条道路来,蓝篷马车驶过后,有个大胆的侍卫这才哼了声,小声道。
“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吗?还摆什么谱?就算老婆还是县主,也是被梁家扫地出门了的,谁知道能逍遥几天!狗仗人势!”
这番话声音虽压得极低,还是被马车里敏锐的卫长卿听到了,他猛地变了脸色,换做从前,他确实是很有风度的,不会和这等微末小吏计较,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一道圣旨将他打回原形,变成了那个落魄的、不堪回首的、只能靠女人过活的韦泽。
见状,梁端阳吓了一跳,她冷声吩咐外头的人。
“找个机会,去那外头把放肆的贱奴处理了!”
随后,她将头靠在卫长卿僵硬的肩膀上,柔声劝道。
“卫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除了你以外,陛下还有什么人可以依仗?很快,他就会想明白的……”
卫长卿点点头,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我知道,我迟早会东山再起,只是端阳,让你受苦了,为了我……众叛亲离……”
卫长卿此刻是真的有些感动,经历了此次之后,他发觉端阳对他是真的好,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至于明珠,他生出了浓浓恨意的同时,也生出了更加难以平复的占有欲,总有一日,他要杀了姬尘,把这个狡猾又狠毒的女人占为己有,狠狠地折磨她,毁掉她的骄傲和尊严,让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垂怜!
因为达官显贵的家眷们大都来了,两边的牌楼更早早被包下,听曲、唱戏、说书、饮酒,只等享乐一番后便楼下‘走桥’。
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整个柳林河显得格外热闹,明珠与姬尘对坐在其中一间包厢内,临窗支颐,颇有兴味地看着楼下。
姬尘替她斟了一杯桂花酒,笑道。
“就这样坐着,岂不无趣,你若爱看戏,我便命人去寻个戏班……”
明珠回头,巧笑倩兮。
“好戏就要开场了,又何必寻什么戏班?”
说着,她团扇一点,示意姬尘往楼下看去。
往年镇西侯府的车队,总是挑选最热闹的时候出现,显得与众不同又格外隆重,而这一次,或许是梁瑞英刚死的缘故,他们比往昔低调了许多,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角落后,依次走下来几个穿深色衣裳的妇人,正是蒋蕊带着三个儿媳妇。
蒋蕊刚死了儿子,似乎苍老了许多,一脸憔悴,走路都需要两个丫鬟在旁边搀扶,左右两女,左边那个头上戴着珍珠攥成的百花,不断拿帕子擦眼泪,是梁瑞英的通房丫头陈氏,因梁瑞英未曾娶妻,死后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侯府中人未免他地下寂寞,百年之后无人祭扫,便让陈氏与其举行了冥婚,把一个通房丫头低调扶正成为了侯府的二少奶奶;而右边,心不在焉,满面愁容,素色的衣裳掩盖不住她容貌的妍丽,便是史秋凝了。
“果然是个美人,只可惜命不好,嫁进了镇西侯府……”
姬尘顺着明珠的目光望去,淡淡抿了口茶,不以为然地点评。
“美人?就那一脸哭丧相?何足道美?”
他微微一笑。
“还是我家珠儿好看。”
明珠无语,她发现姬尘已经完全不是当初认识时,那个青涩冷硬的少年了,他成长得真快,不止是心智,还有别的一些不正经的方面……
庞胧烟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云纹绸衣,跟在三人后头,她的神情十分紧张,不断四处张望,明珠见了,不由嗤笑,回头问冬莺道。
“我告诉你的那些话,可传到叶妙莲耳中了?她来了吗?”
冬莺连忙答道。
“那个叶妙莲,根本是个蠢货,听说梁固要趁机和人厮混,当即气炸了,又怎会不来?小姐看那边,可不是她么?”
明珠侧目,朝冬莺指的一页小舟上看去,果然见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探出头来张望镇西侯府的马车,不由翘起唇角。
“人既已到齐,看来这戏便可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