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淡淡笑意,庞胧烟只觉得莫大讽刺。
在明珠入狱的这十几日,她和梁固的婚事也逐日逼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因为明家的关系让她也无端受牵连,是以他们和窦家早早地就从明府搬了出去。好在梁家不愧是世家大族,最为守信,虽然没有大肆操办,却也按照婚约给了她梁固的正房夫人的位置。
然而庞胧烟到底出身低微,虽然占了义公子的正室身份,可不得梁固欢心,镇西侯府的下人都没给她好脸色,还是梁端阳在府中偶然为她树威,庞胧烟的日子才稍稍好转;于是她立时把和明珠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处处唯梁端阳马首是瞻,视她为自己的知己。
“我和夫君已在七日前完婚!”
她扬起下巴,声音中说不出的张扬快意。
“哦?那表妹什么时候回门?大婚没让明府上下喝喜酒也就罢了,至少要把那回门礼给补上!否则亲戚一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亏待了表姑娘。”
平缓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子,刺得庞胧烟憋不出半个字来!
这亲事结得低调,那回门也是仓促,梁固都没有陪她一起回那仓促购下的庞府。再加上当时明珠在牢狱中生死不明,侯府上下对她的鄙夷更是不加掩饰,短短几日,让庞胧烟在镇西侯府看尽了人间冷暖,才让梁端阳的意外相助显得分外可贵。
想起明珠安然脱险后身份地位更上一层楼,庞胧烟自也不想和她撕破脸,软了声音恳求道。
“这些以后再说吧!表姐,大家都是亲戚,你又何必和县主过不去?你这样,我以后会很为难……”
谁料不等她说完,明珠已是转了身子,注意到庞胧烟面上的笑意霎时僵住,冬莺嗤道。
“表小姐为难与我们小姐何关?前面也是庞家背信弃义在先,明家还未叫屈,你们有什么立场委屈?”
庞胧烟气得脸色煞白,她现在已贵为少将军夫人,哪知明家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在她面前如此猖狂!贴身丫鬟青笋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袖,庞胧烟霎时清醒。也是,如今她在镇西侯府地位尚且不稳,断不能再和明家交恶,再怎么说明珠现在贵为蒋府的义小姐,连端阳都要给几分薄面,她可不能砸了自己手中这张牌。
于是庞胧烟抬眼看清梁端阳的方向,攒着笑脸连忙过去,却是决口不提方才和明珠的交锋。看她那毕恭毕敬的狗腿模样,和端阳二人哪里是姑嫂,简直似奴仆!
不过小半个时辰,安心与端阳皆已挑选完毕。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冬莺有些紧张地开口。
“小姐,安心公主和端阳县主怎么会突然来买香,公主也就罢了,毕竟有贵妃娘娘看着;而那个县主……”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
“会不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馥兰馆因宫妃中毒一事,让明珠惹了皇家官司,差点性命不保,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冬莺的担忧也是整个馥兰馆伙计的担忧,看着掌柜张叔面上不加掩饰的忧色,明珠轻声道。
“难道我们的香品有什么问题?”
张叔摆手。“怎么可能!不说前面宫中那件事和馥兰馆无关,现在重新开业,这铺子上下皆是齐心协力,一万个小心,断不会有什么差错。”
“那不就成了?!”明珠声音说不出的轻松,
“我们问心无愧,就算再遭遇横祸,相信老天也会给我们一个清白!”况且——
明珠掩下最后一句话。这事已经引得献帝重视,幕后之人若还在这风口浪尖继续翻波,不怕作茧自缚?相信他们不会这么蠢!
有她这句话,张叔脸上的郁色也一扫而空。
“张叔,尽快把今天安心公主与端阳县主来铺中采买香料的事也传扬出去。”
张叔正有此意,有了这两块活招牌,馥兰馆的生意总算要回来了!
明珠在馥兰馆足足呆到晚饭时分这才离开,因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天气阴冷潮湿,冬莺把银鎏手炉重新换上炭火塞到明珠手中,听到车外声音一阵喧嚣,有些奇怪地拉开车帘,甫一看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小,小姐,我们怎,怎么来这……这种地方?”
她舌头打颤,声音有些不利索。外面正是盛京出名的烟柳胡同,这和朝暮楼、宛在馆等高级风月场所不同,却是盛京出名的私窑暗娼,住了无数的瘦马流莺、有些窑子据说还有江湖背景,白日里家家闭门看着还算正常;可当夜幕降临,整个胡同内开门迎客,怎一个乱花迷眼,鱼龙混杂,一世繁荣后却也是朝廷难以探手的存在。
明珠淡淡一笑。
“找一样东西,一会让虚宿大哥陪我去,你在马车中等我即可!”
冬莺一听还得了!这种地方便是男子没有几分胆量都不敢踏足,别说明珠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正想阻止,可对上明珠不容置喙的眼神,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很快,马车在深巷一家没有牌匾的房子下停住。眼睁睁地看着明珠裹上一件通黑的大氅,把自己从头至脚包了个严严实实,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