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树影飞速晃动,冬莺看着一直闭目假寐的明珠,实在搞不清她大早出府的目的。眼看外面的景致越来越偏僻荒凉,冬莺难免胡思乱想,小姐昨日被父兄再度出卖,到了早间神色都是冷冰冰的,眼下——她不会想要一走了之吧?!
不过她们出发仓促,却是连一片细软都未随身携带,这离家出走难免有些牵强。犹在胡思乱想,忽见对面的明珠忽地睁开双眸,呵令停车。
难道到了?冬莺跳下马车,把明珠扶下来,抬头一看眼前却是一座修得古朴的寺庙,上书醍醐,却是名不见经传。冬莺犹在疑惑,见明珠已然提着裙子走了进去,忙跟将上去。主仆二人顺着山门拾阶而上,冬莺一边走一边打量,这寺庙人迹罕至,仿若废弃一般,一路上别说香客,便是和尚沙弥都没有见到半个。山中幽静,一阵灌山风迎面扑来,直吹得冬莺打了一个激灵,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发毛,默默往明珠身后靠了一靠,这庙中不会有鬼吧?
终于来到尽头的大雄宝殿,只守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尼姑,抱着木鱼昏昏欲睡,怎么一副落魄情景。明珠目不斜视,捐了大把的香油钱,随后便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朝拜。冬莺不明所以,实在不解她此行的目的,只得依葫芦画瓢。主仆二人也不知跪了多久,耳边忽然飘来一声喟叹。,
“阿弥陀佛,好久没有人来捐五两八钱银了……”
冬莺一愣,只见那个半百老尼站在她们跟前,目光清亮,哪里有先前的惨淡形容。却见明珠双手合掌,对老尼深深一拜。
“小女明珠,两年前曾与香药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打扰大师清修,实在冒昧。”
听到这个名字,那老尼看着明珠若有所思。
明珠含笑。“两年前,明珠尚还年少,与家父路过荆州,恰逢香药姑娘在荆州抗疫,治病救人。虽然一晃百日,不过明珠还记得香药姑娘唇边有一粒黑痣,最喜食云片糕。只可惜……”
“原来如此。”那老尼叹了一声,“既然是姑娘的机缘,那二位便随我来吧,只是不知道姑娘所求何物?”
“听闻大师师承医鬼,明珠想求一副让人服下呈病入膏肓之态的药。”
不过半个时辰,主仆二人已从醍醐寺折返。冬莺瞪大眼睛盯着手中的药包,一双眼中写满了疑问,偷眼看了明珠数次,终于让她也忍不住开口。
“怎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比想象中顺利太多,明珠心情也瞬时好转。听出她情绪回升,冬莺终于鼓起勇气道。
“荆州离奉县足有百里,两年前,奴婢记得小姐似乎没有去过荆州啊,不知那位香药姑娘……”
明珠笑了一笑,冬莺这丫头就是心细如发。不止真身明珠,便是她季明珠也没有去过荆州,之所以认识香药,不过因为地府中一次阴错阳差。那时候,明珠已在地府混迹一年,已然摸清了各路门道,某次撞到了被恶鬼欺凌的新鬼香药,出手相助后二人便成为了朋友,可惜相处了不过数月,香药便被鬼差捉住强行投了胎,让明珠颇为遗憾。明珠记得她曾告诉自己她乃这一代鬼医传人的弟子,死前也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只可惜学艺不精最终在抗疫中染病身亡。
鬼医乃中土四国有名的医者,传闻有能将死人医活的本事,可也因为太过神奇,历来被各国皇室找寻,困在身边为己所用。前一代的鬼医传人便是因为不堪丧失自由,从燕国皇宫逃出,从此行踪不定。而香药的师傅便是这一代的鬼医传人,性子也颇为古怪,年轻时也是个古道热心的人,可不知怎的突然金盆洗手淡出红尘在京城醍醐寺出家为尼,要请她出山必须讲究机缘,而所谓的“五两八钱银”便是昔日师徒约定的一个接头暗号。
“香药姑娘是醍醐寺这位大师的弟子,大师医术了得,却难以请动。其实与香药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的是姬大人,这个方法也是他教我的。”
冬莺恍然大悟,可下一秒又好奇发问。
“那小姐要这个药是为何用?”
闻言,明珠一颗心不禁又是一沉。季明铮朋友众多,而蒋玉衡的奇毒之所以顺利得解也是三哥请了高人出手相助。明珠原本也想请他出马,让人为自己调制一副假病药用以抗婚,可昨日姬尘的态度,便斩断了她所有对策!还好晚间睡不着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些地府的朋友。
既然已经把冬莺当做了心腹,明珠于是也没有隐瞒,听她道明了原委,冬莺头摇得似拨浪鼓,面露担忧。
“虽说与人无害,不过这实在太过冒险,小姐还是先让试香的兔子尝试一下再服用……”
“那多麻烦!”明珠唇角一勾。“回到城中你先去东秦使臣下榻的驿馆给轩辕彧送一张帖子,形迹尽量高调,便说馥兰馆今日又得了一些不错的香品,请他过来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