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顶,蒋玉衡正坐在琴台边,优雅地拨弄着古琴“玉壶冰”,一曲“潇湘夜雨”弹得高逸清旷,令人闻之痴醉。
蒋玉衡能获得这么多女子亲睐,倒也不完全靠俊美多金,和本身的多才多艺脱不了干系,比如被他买下的白皎皎,入府后也渐渐为之心折,引他为知音。
所以蒋玉衡对自己的月下操琴的潇洒姿态还是很有自信的,明珠倒也安静地听着,只是凭栏支颐的神情中明显有一丝心不在焉。
远处的更鼓响了三下,明珠终于直起身子,露出一丝轻快的笑容。
“蒋公子,子时到了。”
蒋玉衡不由有些挫败,但他还是从容地停琴起身,叹息。
“看来今夜明姑娘的心思,真的只在胧月珠上了,也罢,千金难买一笑,你喜欢便好!”
说着,他示意丫鬟吹灭灯烛,走向案几,亲自揭开那圆形的锦匣,水波般的光芒瞬间流泻出来,皎如明月,照亮了阁楼。
胧月珠的光彩溢满楼顶,在摘星楼顶晕着一团迷离光晕,楼下的百姓纷纷仰面,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包括值守的侍卫,也都忍不住抬头观看。
众人的目光都聚拢在那一处,却没有注意到,一道不起眼的身影矮身钻出人群,悄悄潜入花荫,飞速向摘星楼靠近。
“是他!怎么可能?”
季明铮猎豹般的眸子很快捕捉到这一幕,那熟悉的面容出乎他的意料,果真如明珠所说,无须赘述,以他们二人的交情,只要对方一现身,他季明铮立即便能认出来。
“是谁?”
姬尘见那人轻松跃上三丈高的屋檐,竟能施展出“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也不由对此事产生了几分好奇。
季明铮还来不及回答,摘星楼侧突然冲出一队人马,定睛看去,却是明珠的大哥明瑛,带着京兆尹二十余名官兵匆匆赶到。
“明瑛?”
季明铮与姬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疑惑,但同时又瞬间释然。
蒋玉衡和苏荡为了明珠你争我夺,蒋玉衡甚至把贵妃娘娘榻前的宝物都请出来给取悦自己妹子,明瑛脸上别提有多风光,今夜和同僚在附近喝酒,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明瑛整个人轻飘飘的无比惬意,正准备起身去宛在馆寻一夜风@流,谁知就有人送了一封匿名信给他。
明瑛抖开信纸,上头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今夜有贼欲盗胧月珠”,明瑛的酒顿时醒了。
他脑子飞转,想起蒋玉衡之所以借胧月珠,都是因为妹妹的过分要求,若是出了什么闪失,蒋贵妃必然要把火气撒在明家身上,当即召集属下,马不停蹄地赶往摘星楼。
可是明瑛乃是个普通秀才,虽然赶到摘星楼的时机很好,却只是无头苍蝇一般团团乱转,季明铮和姬尘无语地瞧着,瞬间明白了明珠的用意。
“我去去就回。”
丢下这句话,季明铮将颈间长巾一撩,覆住面容,双脚跃起,落在楼阁上那人的面前,那人没有想到以自己的身手,竟会被察觉,也是一惊,季明铮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飞出一脚踢向他的面门。
在那人全盛时期,或许还能与季明铮过上十几招,但是在三年前那场战役中,他的右腿受了重伤,根本就抵挡不住季明铮的奇袭,身姿一个不稳,坠向紫薇花树。
明瑛虽迟钝,但京兆尹的人却不一样,很快便察觉了异样,齐齐将紫薇花树围住,那人惊慌之余,抽出腰间弯刀,与众人战做一团。
见好端端的突然打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百姓也受了惊吓,纷纷四散乱跑,动静惊动了楼顶的蒋玉衡,连忙命人收起胧月珠,飞身下楼查看究竟。
那飞贼虽是残疾之身,但却十分骁勇,竟以一人之力砍死了好几个京兆尹的人,季明铮躲在暗处,随手折下一段紫薇花枝,射中飞贼腰部,他动作一滞,即刻被众官兵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怎么回事!”
蒋玉衡在崇明的保护下,快步走出摘星楼,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蒋家的侍卫见状,连忙俯身。
“公子,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觊觎胧月珠,正巧京兆尹的明参军经过,便拿住了这狗贼。”
崇明上前便给了领头的侍卫一个巴掌,怒道。
“你们这群废物还敢开口,差点让他潜入楼中,打扰公子雅兴,养你们何用?”
蒋玉衡本想趁机和明珠亲近,出了这种事,顿时兴致全无。看了明瑛一眼,便顺便卖个面子给明珠,于是道。
“明参军辛苦了,你此次护珠有功,本公子定会如实向贵妃禀告。”
明瑛喜不自禁,连道应该的应该的,此时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这人看上去,好像是耗子巷,卖油的刘瘸子啊!”
“当真是!看他那条跛腿,不就是他么?”
“天呐!没看出来,这刘瘸子平时不声不响的,身上竟然有功夫,还能杀得了人!”
百姓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蒋玉衡阴厉的目光这才落在绑得像个粽子般的贼人身上,他心中隐约觉得,此事并不如表面那个简单,一个卖油的瘸子,有胆子偷皇室宝物不说,身手竟然如此高绝。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蹊跷,身旁的明珠突然轻声开口。
“他胸口似乎纹了什么,看起来倒有些吓人。”
蒋玉衡将这话细细一想,直觉道了声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京兆尹一个侍卫上前撕开了那贼人的衣襟,露出他胸前纹着的雄鹰,那双凶厉异常的血红眼珠,正瞪视着周遭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