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想杀人,又不愿意手上沾血,把这些破事都往小姐身上推,真不厚道,这下好了,封姨娘也得忌恨她一个!”
明珠冷冷一笑。
“我本以为大嫂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个明白人,还想与她和睦相处,看来是我错了,有些人的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不安好心,想拿我当枪使,却是打错了算盘,我干脆趁这个机会,在这家中立个威!”
封姨娘讨了没趣,立马跑到明堂那里告状,说之前庞氏如何苛待她们母子,她之所以想存点私房钱,只是为了不委屈明鹏,又将明珠近日各种动作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暗示明珠在这府中已经猖狂得压不住,将来只怕要骑到老爷头上。
明堂吹了这顿枕头风,便有些怀疑明珠滥用职权,又不大愿意去和这个厉害女儿正面冲突,便若明瑛前去敲打,明瑛这边,言玉珂也抱怨了明珠几句,他心中已是有些不快,便话中有话地对明珠道。
“妹妹初次接触家务,有些事或许还不大明白,其实管家和在衙门当差是一个道理,都要懂得变通,如果万事都按律处置,那衙门也就没人了,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先问过你嫂嫂再做决定,不要让外人以为咱们明家刻薄无情。”
明珠轻摇团扇,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
“无规矩不成方圆,为什么商门常常为世家所不耻,就是因为家风不正,主子不能以身作则,下头的人也跟着偷鸡摸狗,全家上下行无风度,言无气度,不知礼,寡廉耻,难怪要被人轻贱。”
明瑛被她堵得无言以对,挥袖转头走了。
此后,明府里的下人果然都规矩了不少,至少表面上,都卯足了精神头,这日,一个管家娘子悄悄摸进明珠的屋里,满脸堆笑地将怀中一大个纸包拿了出来。
“小姐,天气马上要转凉了,奴婢听说三姨娘近日体虚得很,所以特地孝敬了这点小东西,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在明珠示意下,冬莺上前层层展开油纸,只见纸包中并排躺着十余根野山参,根根都是两指来粗的极品,不由瞠目,不知所措地看着明珠。
那管家娘子笑眯眯地,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唧唧咕咕打着主意,明堂对妻妾、正庶分得很清楚,给各房的用度也有个三六九等,虽然有时候会破格给明珠点好东西,但是窦姨娘那边所得,像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也就是次等的,这种极品自然是没见过几次,明珠为了亲娘,必然会心动留下这些人参。
没想到明珠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吩咐道。
“冬莺,先将她绑了,然后着人去少夫人那里要账本,看看今年采买的人参登记了多少,都是什么价,再去市场上询价,若多过三分之一,便立刻将买办赶出明府。”
管家娘子大惊,连忙拉住冬莺,对明珠解释。
“小姐可冤枉奴婢了!这些都是奴婢自己掏钱买的,和府中买办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明珠抬过茶盏,悠然拨开浮动的茶叶梗,笑道。
“秦娘子,你若是今日不来送礼,或许我还不会怀疑你,我这正经主子还轮不上的东西,你怎么舍得自己掏钱?咱们府上负责采买药材的,是你未来的女婿吧?将买来的人参扣下几份,分送给你们这些三亲六戚,你再把它借花献佛送给我,我若收了,便是个把柄,将来你女婿克扣之事败露,我拿了贿赂,自然不好说什么了。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是?”
管家娘子不由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涉世不深的明珠竟能把她的想法猜得一丝不差,一时瘫坐在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换做从前的季家明珠,锦衣华服,这些经济营生,也是一窍不通的,可是死后的三年,明珠住在地府,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高官权贵,都在同一锅血池中煎熬,这才算见识了百态人生。她的老师,有媚主的妖妃姜婳,也有窃国的奸臣商季常,更不乏那些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的小人物。三年的历练,这双眼睛,已然能看透当年看不透的许多事、许多人。
自作聪明的管家娘子,不仅断送了自己,还给明珠送了一个机会,她借着查账,名正言顺地将言玉珂手上的账本拿了过来。
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却又是另一回事。
明珠虽然在地府中听了不少抹平账目的手段,实际却还是第一次接触,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于是明珠一面肃清明家不正之风,一面全身心学习管帐,言玉珂派人来催了很多次,她都借口没有查清不予理会,气得言玉珂坐立难安。
到第三日上,明珠终于合上账本,对冬莺绽开微笑。
“原来如此,这些治家之道,却也不如想象中那么难,不过是个内宅营生,大嫂既然这么看重,便让给她好了。”
冬莺意外。
“可是小姐不是说,自立门户需要很多钱吗?若碰不着银子,钱又从哪里来?”
明珠将账本随手抛到桌上,指尖轻叩。
“我可看不上内宅这点蝇头小利,明家的产业还有扩充的余地,可惜老爷如今力不从心,我想……他也该找个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