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男宾席闹哄哄的,却没注意到曲廊上,有两个人站在树荫之下正注视着这边,正是离席而去的卫长卿和百里伦。
百里伦除了好赌之外,走鸡斗狗皆是无所不为,但偏偏有一项让人费解,那便是他王府至今没有半个侍妾宠姬,也没听说过什么强抢民女的事迹,其中秘辛知道的人极少,除了他的胞兄献帝、容太妃、蒋贵妃外,和他走得极近的卫长卿也算一个。
百里伦是个断袖。
在大魏断袖之癖为人不耻,就算那些穷苦得将要饿死的人家,也是宁愿让儿子切了子孙根送进宫里当太监,都不愿意卖到小倌馆中做皮肉生意,这是让全家都无地自容的耻辱,大魏官员即便有好男风的,为了名声好听,也都只敢偷着在家中豢养娈童,只有那些商贾之流才会公然出入小倌馆。
百里伦再怎么放浪形骸,也不能给胞兄丢这个脸,所以明面上都还低调,只是近年来越发克制不住,王府中那些清俊小厮几乎都被他染指了个遍,方才他坐在席下看戏,见那伶人小凤哥身段柔软,清秀讨喜,便勾起了异样心思,附耳便对卫长卿说了些话。
卫长卿虽然心中极其厌恶断袖,但只要百里伦不来骚扰自己,别人的死活自然与他无关,便陪百里伦悄悄溜到戏台后头,刚巧《三打白骨精》已经谢幕,小凤哥正在化妆间里卸妆,百里伦便将戏班子里的人全都赶得远远的,关上门行那苟且之事。
不一会,化妆间里便传出小凤哥的惨叫挣扎之声,班主吓白了脸,欲冲进去看看,却被卫长卿用扇柄按住肩头。
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温雅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整个戏班的人都不寒而栗。
“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别说你们自家性命,就连九族也都将死无全尸,你们听明白了?”
班主颤抖着跪下,凄厉的叫声很快便被戏台上的敲锣打鼓淹没,卫长卿鄙夷地往化妆间瞥了一眼,步至芙蕖池边,将目光投在女眷席中明珠的身上。
今日的她仿佛比平时更美,一身青色让她看上去如同芝兰嫩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记忆中季明珠也喜欢这样的颜色,只是她没有眼前这颗明珠般耀眼的美貌,让人遗憾。
想起季明珠,卫长卿自袖中取出块罗帕,放在鼻尖一嗅,淡淡馨香扑面,旁侧花枝上的一只蝴蝶也被吸引过来。
为了打消端阳的醋意,卫长卿没有出席当天的折柳会,但事后听说明珠以香帕引来百蝶之事,却让他心中一震。
第一次见到香引百蝶的奇景,还是在季家花园,那时季明珠为了安慰失去一切的他,从袖中取出这块帕子,轻轻招摇,便引得花园中数十只蝴蝶绕着两人飞舞,卫长卿终于露出笑意。
“韦泽哥哥,这是用百蝶醉熏染过的帕子,你要一直带在身上,若我不在身边时,便让这些蝴蝶陪你,就不会寂寞了。”
卫长卿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留着季明珠的遗物,三年来,这香味已经渐渐淡去,再也没有从前那般吸引蝴蝶的效果,就如同季明珠这个人,已在这世上烟消云散。
“长卿在看什么?”
卫长卿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收回袖中,转身见百里伦神清气爽地整理着衣裳走出来,半开的化妆间里,小凤哥半伏于桌上,衣不蔽体,双眼空洞,花钗、香粉、油彩滚了满地,班主等人见状,连忙哭着冲了进去。
“殿下尽兴了,却让我在这里吹风。下次这种事,王爷还是换个人替你守门。”
卫长卿笑眯眯地调侃,百里伦哈哈一笑。
“别人我哪能放心?委屈兄弟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我百里伦有的,绝不说二话!”
“此话当真?”
“需要本王立个字据给你吗?”
两人互相打趣着向男宾席走去,刚走到回廊处,却望见了梁润压着张冲威逼姬尘那一幕。
虽然知道这种状况下张冲乃是自作自受,但镇西侯府培植一粒棋子也花费了不少心力,卫长卿很是不快,心中暗道梁润愚蠢,他正思量明珠在此事中扮演什么角色时,听到身边百里伦有些飘忽的声音传来。
“那是……小十三?好些日子不见,他竟生得这般惊艳了,瑜妃已是绝美,没想到生的儿子更让人神魂颠倒。”
卫长卿敏锐的捕捉到百里伦话中的味道,饶是无情如他,也不禁为对方的荒唐所震惊,皱眉提醒道。
“殿下,那可是你的亲弟弟,说这种话可有违伦常呐!”
百里伦整个眼中都是姬尘,满池的芙蕖都成了陪衬,若说小凤哥不过算是佐餐的嫩菱角,那以姬尘的姿容,便是魂牵梦绕的饕鬄美味。
“本王已经断袖,还讲什么伦常?若能一亲芳泽,真是死也无憾了。何况他当年在朝暮楼,难道不是千人枕万人骑,多这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
小王爷看上一两个小戏子,卫长卿自然可以卖个人情,但再怎么说,姬尘也是先帝的骨肉,卫长卿不想惹事上身。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弱质纤纤的,如果要来硬的,殿下可不是他的对手。无论陛下是什么态度,容太妃总是疼爱他的,殿下想过后果没有?”
百里伦却对卫长卿的忌惮毫不在意。
“兄弟你何时这般胆小过?放心,本王已经心中有数,不是有麻沸散吗,他又是个瞎子,怎么知道是谁。”
这边厢,言玉珂发现实在无法从明珠嘴中撬出什么,不免气闷。恰在此时,杜悦容带着两个已婚打扮的年轻妇人朝她们这边过来。言玉珂当即便认出这二人也是嫁入京城的手帕交,饶是对杜悦容不悦,也强行把不满塞到心底,和她们一起听戏聊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