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势力庞大,明家只是一介商贾,当然招惹不起,他原本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又何必前来告知她真相,让她避开梁琉月?
“大人本可置身事外,为何要提醒明珠?”
姬尘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垂下眼帘,声音有些涩然。
“其实姑娘有些像在下的一个故人……”
明珠心头微讶,姬尘目不能视,何来相像之说,还是他所指的像乃是性情?不管怎么说,在这仇敌林立的世间,还有人能真心对她嘘寒问暖,她明珠也理应投桃报李。
“原来如此,还是多谢大人……对了,大人身边那位参军,并非良善之人,大人也请小心。”
姬尘有些意外,还是微笑对她点了点头,似乎对此事毫不意外,随后他抽出天蚕鞭,那鞭子乃天水蚕丝织就,坚韧无比,收缩自如,他按下手柄上的一处机括将鞭子收紧,那软鞭瞬间变成手杖,姬尘杵着它缓缓离开。
明珠看着姬尘清瘦的背影,发现有些看不透此人,听明瑛说,这位小王爷因为当初没有自保能力,才遭到朝暮楼之耻,归来后他便日日习武,三年来已是小有所成,这从方才他展示的那一手功夫便可看出,倒不完全是个羸弱的小白脸啊!而且看他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张冲心怀不轨,为何却又一再容忍退让呢?
明珠思虑半晌,摇头笑笑,在这风云涌动的盛京,谁还没有点故事,横竖不干己事,纵然对姬尘有些好感,但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又何必多事,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梁琉月要紧。
虽然姬尘好心提醒,但她明珠不仅不会逃走,还要在折柳会上讨回这一箭之仇。
莲台上,参加折柳的美人依次坐好。虽说是民间采选,不分高低贵贱都能参加,可是经历从前朝到如今的百年盛行,当下已演变成为盛京数一的美人盛会,但凡没有两把刷子的都不敢轻易露面,生怕献丑贻笑大方。
是以,今年参加折柳盛会的不过有二十三余女子,除了明珠这位初初将到的,剩下的要么是京中贵胄,名家之后,要么就是其他县郡的天之骄女。明珠不动声色一一看去,发现大多数都是自己识得的,其中几个还不是第一次来,最出名的便是来自范阳郡的郡守之女陈采薇。
不过按照记忆,陈彩薇今年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参加折柳的首要条件便是云英未嫁,难不成这三年她竟还没有许了婆家?
这样想着,明珠不由又往她方向看了几眼,前世这位采薇小姐本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小哥哥季明安订了婚,因为其要守父孝三年,便打算孝期满后完婚;哪知明家却突然出事,这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现下三年已过,在这里竟然遇到这位和季家有些渊源的故人,让明珠有些恍惚。
似乎感受到明珠的视线,陈采薇微抬额头往这边看来,看见是明珠,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颌首,却没有其余贵女鄙视商贾避而不见的嫌弃与厌恶。
明珠也是微怔,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便也回之一笑。两人视线这才错开,坐在明珠左侧一个身着粉衣,五官柔媚的女子便掩扇噗嗤笑出声来。
“果然是无父兄庇护的孤女,竟与商贾之女也惺惺相惜起来。”
听她语含不削,明珠抬目望去,却是一个面生的少女,她样貌在一干的少女中也甚是出众,与陈采薇的恬静端庄,明珠的明艳俏丽自是不同,和自己坐在一处说来也毫不逊色,只是这一开口便露出了这刻薄尖酸的小家子气。
“传闻这折柳莲台的座次可是根据每个人出身裁定的,姑娘的座位区区在小女身侧,难不成家父乃是朝中一品?”
这含笑平缓的一句,霎时让粉衣少女脸色大变。粉衣少女名唤屈梓榆,她的出身自然比明珠高不了多少,明家虽出身商贾,可如今还有个明瑛在京中某了个七品小官,正是势头蒸蒸;可屈家自从祖父那代没落后,便再也没有振作,如今母亲病重,兄长好赌,那日大哥又去赌坊输了个精光,直到对方把他们一家老小赶了出来,她才知道他竟拿了地契做筹。屈梓榆吓得六神无主,正走投无路间,却见一辆四角挂着铃兰琉璃灯饰的华丽马车停到了她跟前。
待车帘掀开,露出的正是梁琉月那张高贵且骄蛮的脸。
屈梓榆呆在当场,那与生俱来的阶位之差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如果家族不没落,父兄能成器,她是不是也能如眼前女子一般呼奴唤婢,鲜衣华车?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可为什么……偏生就如此生不逢时?她不甘心!!!犹在怔愣,却听对方一句。
“你可愿为我做一件事,若是事成,我便以千金相酬。”
听得梁琉月不过让她参加折柳会,屈梓榆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如今她也能如盛京所有的贵族女子一般香粉华服,丫鬟侍候……这幅场景她已经在梦中排演了无数次。夙愿终于成真别说只是折柳会,怕是让她拿其他东西来交换,她也会答应的吧!
这些日子屈梓榆已然被周遭的一切陶醉得飘然,如今遭明珠一语道破,霎时像被人彻底剥光了立在人前似的,当即恼羞成怒!
“你知道什么?!将军府的琉月小姐乃是我的手帕交,那可是你这等商贾之女几辈子都高攀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