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倒抽一口气,跟莫里斯比起来,自己或是夏佐出场的那点阵仗,算个毛线啊。说起来,裁决长的地位貌似还要比枢机主教低一点吧……
一片寂静中,城主连滚带爬地来到莫里斯跟前,战战兢兢地致着辞:“诚挚欢迎您的到……到来,莫里斯裁决长阁下。”
莫里斯冷哼一声,算是招呼过了。
城主抖着嗓子请示道:“您,您看……”
“继续吧,不过别太过。”莫里斯眼都不抬地吩咐道。
“是,是……”城主一挥手,乐队重新响起了音乐。不过这次的音乐明显要严肃正经许多,完全不复之前的欢快轻佻。
莫里斯点点头,城主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正准备告退,不想夏佐忽然开口:“威尔伯城主,你是不是该给我们的裁决长介绍一下?”
“是是是……”城主都快哭了,却不敢不答应,当即小心翼翼地邀请道:“裁决长阁下,请。”
莫里斯横了夏佐一眼,虽然知道夏佐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但看大厅中人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直接拒绝恐怕会造成动乱,莫里斯只得点点头跟上。
雷哲注视莫里斯那走到哪里,空白区出现在哪里的场景,忍不住问夏佐:“怎么会是这个效果?”
夏佐低声道:“大概是在畏惧莫里斯吧,啧,小贵族。”
“为什么?”雷哲追问。
“南波顿血夜啊,你难道不知道?”夏佐诧异。
雷哲立马意识到自己又犯常识错误了,赶紧补救道:“那件事我当然知道,但也不至于……”
“的确,那晚他虽屠杀了上千人,但也不是没人做到过这点。”
夏佐的嗓音更低了些:“重点是,莫里斯杀贵族,只要拦在他面前的贵族,无论身份如何,全都得死。全帝国,恐怕只有诺亚这个疯子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对贵族下手。”
雷哲瞬间明白了夏佐的言下之意,想要身居高位,没有贵族的支持是绝对不行的,所以便没有一个掌权者会像莫里斯这样肆无忌惮。莫里斯摆出这种姿态,完全是自毁前程,没有贵族会愿意这样的人上位。他们会竭尽全力阻挠他,甚至围杀他。
“当初,有人扯了他的父亲一起敛财,想以此牵制他。”夏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知道诺亚是怎么干的吗?他当着所有人面,亲手割下了他父亲的头颅。这种疯子,谁敢惹。”
“……”雷哲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理应对莫里斯生出一些排斥的,但不知为何,漫上心头的却是绵绵的心疼。
当所有人都畏惧于你的冷血残酷,但我却痛惜你长夜的孤独……雷哲被自己雷得哆嗦了一下:哎。爱情什么的果然毁三观,照他雷大少一贯的标准,便是负了全天下也不能伤害父亲大人半点。大义灭亲这种行为放往常绝对得挂墙头唾弃到底,没想到不过是主角不同,自己的立场就瞬间变了个彻底,简直不能更可耻。
夏佐见雷哲表情连变,摸不准他目前是个什么心态,也不知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才对。于是招呼一声,端着杯酒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雷哲坐在餐区,一边哀悼着陷入脑残状态的自己,一边无聊地往肚子里填着食物。直到身边忽然坐下个人。
雷哲扭头一看,是莫里斯,刚压下的情绪一不小心又翻涌起来。
“怎么?”莫里斯定定地望着雷哲。
“刚刚夏佐跟我说了两件事。”雷哲果断卖队友:“一件是南波顿血夜,一件是你手刃亲父。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南波顿血夜,属于教廷机密,大家所知道的大概都是那一晚我闯入宴会杀了很多贵族。”莫里斯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我手刃亲父那件事,他既然犯了罪,自然就该付出代价。”
就算心已经偏得没边,但当莫里斯摆出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亲口承认弑亲,雷哲终究还是一瞬心寒,他以为莫里斯是有苦衷的,他本来坚信莫里斯是有苦衷的……
雷哲的反应没能逃出莫里斯的眼睛,来不及多想,解释已经脱口而出:“那只是个局,不是真的。”
雷哲愣了一下,眼中的阴云瞬间散去:“方便跟我说说吗?”
话既已开口,隐瞒也无意义,莫里斯便小声讲述起来:“那时我探听到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我亲人头上,就跟一个死囚达成了协议,我为他复仇,他陪我演一场戏。自这件事以后,就再没人敢打类似的歪主意了。”
“但你的名声也糟透了。”雷哲叹息一声,他想起了之前埃勒对莫里斯那恶意满满的揣测,那时他还愤愤不平地把埃勒给打了一顿。现在想来,不是埃勒是对人有偏见,亦或是刻意逢迎,他恐怕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雷哲觉得自己的嗓音似乎又开始怪怪的了:“南波顿血夜不会也是你故意造成的假象吧?”
“算是吧,我只是没解释而已。”莫里斯含糊承认道。
“为什么?”雷哲觉得眼前这位才叫真作死帝,没见过自黑得这么不遗余力的。
莫里斯答得理所当然:“一个平民出身的家伙,要想在贵族前捍卫好制度,总得付点代价。”
“饮鸩止渴。”雷哲没法不为莫里斯焦虑:“你这样,把自己放在所有当权者的对立面,真心很危险。”
“我知道,但这是我职责所在。”莫里斯不以为意:“总得有人真正站在帝国与教廷的角度上做事不是吗?”
“这个国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为它打算。”压低的嗓音里是压不住的焦躁,很早以前,雷哲就想问了。
莫里斯微笑着,叹息出声:“他没给我什么好处,相反,他给过我不少伤害。”
雷哲设想过无数答案,但却从不包括这个,困惑顿生:“那你为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