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校长身体一颤,抬起头来。本来疲惫的双眼突然绽放出灼人的锋芒,如同两道企图把对方钉死在墙上的目光紧紧盯着简墨,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提我妻子是什么意思?!”
简墨的目光依旧清澈如水,毫无火光,回答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记得关于造纸的禁令中有这么一条:严令禁止以原人为蓝本进行造纸,不论该蓝本是否已经死亡。”
说着,他微微转身,拿起简要递来的一叠厚厚的资料,按着书签取出一册,翻到谋一页:“这是我的人在营救石主任的时候,从他被禁闭的地方搜集来的一些特别的资料。我和我的管家连夜通读,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内容。比如这一份——5757年4月13日,项目内容:原人整体克隆。克隆对象:梁小雅。申请人:谭长秋。项目要求:与本人相似度98%以上,一型纸人。费用承担人:谭长秋,造纸师——”
简墨刻意停了一下,抬眼扫了一眼旁听席,看着摸遍了整个会议室的门都无法走出去的两人,连一丝冷笑都欠奉,平淡地念出一个名字,“苏塘。”
被点到名字的苏塘面色如纸。身为地下组织的一员,苏塘本来绝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是这一段时间连续无法缓和的头痛让他精辟历经,耐心力和谨慎急剧下降。虽然明知道简墨是刻意针对他,却是完全冷静不下来。他冲着简墨吼道:“你这是污蔑,这是诽谤!我从来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丁之重非常后悔今天带苏塘出来,但比起这件事情,令让他心中的预感已经变成不安和震惊的是谢首手上那叠资料——他认得那些资料册的质地和厚度,和苏塘存放在现在的神笔地下工作室里的非常相似。如果谢首不是偶然的打听到某些蛛丝马迹,然后企图诈出真相的话,那么说明谢首已经控制了神笔的工作室,那里面的各种资料,数据,还有已经接下来等待他们完成的订单恐怕都已经落进了这个少年的手中。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怕是更多不能见光的事情意义曝光。这段时间他花了太多时间在照顾苏塘身上,以至于疏忽了对工作室安全性的警惕,真是该死!
不,他得想办法离开,他绝对不会在这里认输!
神色阴霾地打量着整个会场,丁之重试图寻找着扳回一局的机会。
简墨面对这位异造师的咆哮连眼皮都没有合一下:“谭校长的夫人是否纸人,我想这是很容易辨别的事情。”
苏塘一甩手,冷哼一声:“就算她是纸人又怎么样?难道是个纸人就一定是我写造的吗?好笑!”
苏塘的否认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简墨并不以为意,仿佛很好商量的说:“那么我就在提供一些证据帮助您回忆起一些事情吧。”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简要已经将一只便携的迷你投影仪放置在审理台上,开始播放一段录像。录像并不算清晰,但反而看的人觉得真实。开始的影像便是一栋普通的大楼,门口车来人往,并没有特殊之处。
然而,有细心人注意到,苏塘在看到这栋楼的时候,眼睛一瞬间就红了,原本只是激愤的表情顿时变成噬人的狼一般凶狠。他的目光似乎黏在了录像上,喉咙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仿佛想要保持镇定,但全身不自觉的颤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分多钟后,大家便看见录像上显示一群人从大楼里冲了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指挥其他人疏散。当所有人都乘坐计程车快速离开后,镜头也跟着白大褂走过街,显示他将一只手伸入破窗中。大概又是一两分钟,警笛响起,镜头拉远,一群警察从警车里跑了出来,向大楼中冲过去。这个角落的白大褂手一动,大楼内部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白大褂的脸,正是属于苏塘的那张面孔。
“这栋楼你应该不陌生吧?”简墨反问。
苏塘一手抓着旁听席的椅子背,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咬牙不语,但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原来就是你”这句话。
丁之重握着他的胳膊,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眉头越拧越紧:苏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崩溃,他好歹也是在b市地下纵横了十多年的异造师,难道今天竟是要被一个小子气死?真是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丁之重仰起头,沉声地向简墨道:“谢首,就算要审判,那也必须等到造纸管理局的传票。你把一个身怀重病的人强留在这里,让他受到这样的折磨逼是什么居心呢?难道你非要看到他死了才行?”
场中众人在内心暗骂一声,却没有谁站出来表示什么。
简墨显然没有那么好的修养,被他的义正言辞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明知道身怀重病还要巴巴地到这里来,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个时候想起法律来了,你以为法律是你家养的狗吗,搞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时就一脚踢开,需要保护的时候就牵出来吠两声。我看这位苏先生身体很好,要死估计还得等个几十年。不过希望他马上死的人,我这里到是有一个,未成年,不过既然他强烈要求,我还是让他出来作证。”
这次从侧门进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睛特别醒目。
男孩走了进来,双眼细细扫向整个会议室,目光扫到苏塘身上时双眼骤然瞪大,眼眸的光芒如同热油浇上两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男孩还没有变声的嗓音带着一丝尖锐,指着苏塘,声音如一支利箭猛得插入所有人的耳膜:“就是他!叔叔,就是他要挖我的眼睛!!”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活体器官移植!以在场的人的地位和阅历,病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消息。但是真正看见与仅仅只是耳闻,受到的冲击程度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只是克隆一个人来取代某个人的身份做坏事,这虽然是犯法,但是至少在伦理范围内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造出一个人来,从他身上割掉一部分按到另外一个身上,这个已经算是伦理范畴之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