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给你报了仇,怎么看你的表情不像是高兴?”霍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着水果刀削一只红苹果,“莫非是嫌师兄多事?”
夏尔嗤笑一声:“高兴什么?高兴你为我报仇杀了一千七百三十个人?这些人的血债不知道是算在谁的头呢?”
霍文笑了笑:“不过是些叛乱的纸人……你就是太心软。”
“越是与自己相似越是要忌惮。不把对方踩在脚底下不足以证明自己伟大的这种自信,我不需要。”夏尔玩着自己左手上的输液导管,“我小时还被狗咬过,怎么不见你杀了那条狗为我报仇?”
“你不领情就算了。反正事情是我做的,我自然会担当,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霍文已经习惯夏尔对他冷嘲热讽,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夏尔。
夏尔将脸侧到另一边,根本不理他。
霍文像是遇到耍脾气的小孩般笑着摇了摇头,将苹果递给了身后的加百列:“你陪一下夏尔,我去找下医生。”
加百列接过苹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看着霍文走出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夏尔眼珠向这边触了一触,又转了回来。
加百列冰蓝色的眼眸看着手里的大苹果,没有说话。
夏尔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加百列继续沉默。
霍文回到病房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夏尔在装睡,加百列拿着果肉已经开始变黄的苹果垂眼不语。
他轻轻一笑,说:“我问过医生了,恢复得很好。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就能痊愈了。不过可能会留下伤疤,不过是在背上,反正你个大男人也不用介意这些。”
夏尔继续装睡,他知道霍文知道自己在装睡,不过他就是不想这个家伙说话。谅这个家伙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霍文停了一停,又道:“还有一件事,加百列大概没有告诉你。在去通山杀那些纸人的时候,米迦勒受了重伤。”
夏尔蓦地睁开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霍文的脸,正要起身,背上的剧痛扯得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一痛的缓冲,反倒让他回过神了,咽下冲到嘴边的一大堆问句,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是吗?”
霍文嘴角微微翘了翘,他哪能没有注意到夏尔企图掩饰的细微动作。
“断了四根羽骨,脊椎也受到巨大的撞击,肋骨断了一半,内脏出血严重……”看着随着描述不自觉握紧手的夏尔,霍文停了下来,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陈述道,“其实你还是很关心他们吧。”
夏尔忍住暴起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师兄不必每次来都拿他们四个来刺激我。我诚然至今不能放下,但是也不至于贱到在他们已经做出选择后还死缠烂打。这么多年来你看我何曾去纠缠过他们?”
“可师弟你每次对师兄这种脸色,师兄很是难受啊。小时候我们师兄弟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你整天跟在我身后师兄长师兄短的叫,甩都甩不掉呢。”霍文惋惜地说。
“那你想怎样?”夏尔冷笑道,“在我的四个纸人都效忠你之后,然后把自己的乖乖地奉上,俯首帖耳鞍前马后?”
“师弟的话说得未免有些太刺耳了吧?”霍文面色未变,显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夏尔的讽刺了。
“我看你听得很是甘之如饴,不然怎么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要送上门来给我刺?”夏尔忍着背后的痛,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直指霍文眼底,“我知道你有野心,也有为达到目的拼上命狠劲。小时候为了一道功课得到老师的认可,你可以三天四夜不睡觉知道熬昏过去。可惜我那个时候太肤浅,认为肯对自己狠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心里很是崇拜了你一阵。”
“但后来我渐渐地发现你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凡是阻拦在你路上的人,你都会毫不客气的铲除——不管是不能放过的,还是可以放过的,不管是对你不好,还是一心为你好的。师兄,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恐怖。除非你可以保证自己一直不做错,否则我总觉得有一天会出大事。”
“你这是在教训师兄吗?”霍文轻轻道,“你又知道什么?你从小的天赋比我好,初窥之赏就是异级二级,老师那个时候高兴成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而我呢,初窥之赏不过是一个特五级。仅仅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在造纸联盟里有多少等着取我而代之的小孩都是特级?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指着我说‘师兄还不如师弟呢’‘秋主席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还不如我收我家的孩子做弟子呢’。这样的我哪敢有一刻放松,如果我有一刻忘记,只怕早就被人替代了,怎么能有现在的一切,怎么会让老师都离不开我?”
“你对老师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既然收了你,就不会放弃你。”
“信心?夏尔,你我都是身份尴尬,被家族遗弃的孩子,你认为信心这个东西,到底是等待别人施舍来的好,还是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好?”霍文不屑一顾地说,“算了,跟你说了也没有用。我走了,等会不要忘记跟老师说我来过了。”
夏尔忙道:“等等,米迦勒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霍文忍不住笑了,仿佛在嘲笑,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加百列把苹果放在桌头,夏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到底怎么样了?”
加百列淡淡道:“你忘记了拉斐尔吗?”
走在走廊上,霍文突然停了下来,眼中一片阴霾:“为什么你不提米迦勒的事情?”
加百列回答道:“我等已经效忠霍文大人,生死与夏尔.亚伦无关。提起来又是一番牵扯,何必多此一举。何况拉斐尔已经把米迦勒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