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皇甫岐听。前者说得轻巧,后者却听得惊心动魄。
江老口中这些人,可都是风云天下的超级大鳄,哪个不是跺跺脚世界跟着抖一抖的狂枭巨头?可放在江老口中,却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毫无特色亮点。
“鱼儿太小,便不要轻易咬勾。否则离了水,上了岸,便会渴死。”
“鱼饵太大也不要随便放。保不齐钓起一条鲨鱼,把自己给拉下海,淹死在水里。”
一番话轻描淡写,却尽数阐述了那些狂枭巨头的传奇一生。带着浓浓的悲壮,以及轻微的嘲讽。
江老从不与皇甫岐谈天,更不会向他述说什么大道理。除了教他习武,他们最常做的是相对无言,齐齐望向波澜不惊的湖面。
哗啦!
鱼线晃动,只见江老轻轻一拉,一条好几公斤的大鱼便被拉出水面,落入江老的竹篮。
“反之。能拉下水上人时,便毫无顾虑地下嘴。能拉起大鲨鱼时,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丢鱼饵。”
江老从鱼嘴儿摘下鱼钩,收起鱼竿道:“你陪我多少年了?”
“十八年。”皇甫岐忙不迭回答。
“算上前十二年。整整三十年。”江老从褶皱的口袋里摸出一包尚未开封的红玫瑰,点燃一支,深吸一口道。“你出师了。”
出师?
若非师徒,如何出师?
皇甫岐登时心领神会,喜上眉梢,出声呼喊:“师傅!”
一声师傅叫醒红日,放眼东方,在那最遥远的天水交界处,一轮浅红色光芒悄然爬上高空,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夜幕之后,黎明初始。
当那一轮骄阳逐渐升空之时,整片大地充满生机,万物复苏。
“首长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最终还是你们的。”
江老忆往昔,吸了一口辛辣呛喉的香烟,缓缓说道:“你们便是今日之黎明,明日之骄阳。”
此战,世界变更。
老一辈枭雄纷纷陨落,一轮轮新日徐徐升空,绽放更具生命力的光芒。亦注定造就不凡未来。
今日正是皇甫岐三十岁生日,他推掉所有聚会留在凉亭陪伴教他十八年的江老。终究听到想听的话,喊出想喊的话。
今日,他再无束缚。
来日,他必定名动天下。举世无双。
江老缓缓起身,将那几条小鱼儿扔进江中。皇甫岐对此却莫名费解,好奇道:“师傅您钓了一个晚上,怎么全扔了?”
“太小。”江老说出两个含义极为丰富的字眼。徐步走出凉亭。
迎面照来的是万分明媚的骄阳。江老微微抬头,眯眼欣赏那暖人的新日,忽地转身回头,朝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皇甫岐道:“以后有人问你师傅是谁。你便说是云飞扬。”
云飞扬?
云飞扬!?
皇甫岐身躯猛然一颤,双眸放出不可思议地光芒,头皮发麻道:“师傅您是——云飞扬?”
云飞扬不是早于三十年前便暴毙了么?
他怎么可能是云飞扬?
他又怎么会是云飞扬?
若他真是云飞扬,那自己岂非是帝天、商天涯、夏正清三位当世豪杰的小师弟?
纵使皇甫岐心智早已被江老磨砺得极为坚韧,可甫听这位相处十八年却从不知身份的师傅说出这三个字,他仍是脊梁骨发寒,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下来!
“怎么,有人会冒充云飞扬?”江老微微一笑。“还是你觉得云飞扬不配当你的师傅?”
皇甫岐张开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飞扬不配当自己师傅?
看看他的几个徒儿吧!
不论是神会之主帝天、智者夏正清、又或者是燕京商天涯,哪个不是一方称雄,登峰造极?
能成为传奇人物云飞扬的徒儿,他又岂会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飞扬翩然转身,扔下这句话便徐步离去。
站在其身后目送这个戴斗笠抽红玫瑰的——云飞扬,神智恍惚却又语带骄纵:“我师傅是妙门之神云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