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吃了几口,佣人已经把中药端上来了。
她下意识的皱眉,问莫仲晖,“这药能不能不喝,很难喝。”
“不行!”
“那一天喝一顿好不好?”
“不行!”
安暖翻了翻眼睛,懒得再跟他讨价还价,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莫仲晖摸了摸她的额头以示表扬。
“我待会儿出去一下,罗晓燕要出院了。”
莫仲晖并没有反对,只是提出,“让张特助开车送你去。”
安暖没有拒绝,她的手包成这样,莫仲晖应该不会允许她开车,再说她的车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莫仲晖,我的车呢,什么时候能修好,没车很不方便。”
“你这技术,往后别开车了,去哪儿让司机送。”
“啧啧,果然是情妇的待遇。”安暖自嘲。
——
安暖和张旭到达医院,罗晓燕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安暖随意问了句,“潘经理呢?”
罗晓燕强装出微笑,淡淡的说道,“天堂有事,他今天没空过来,他的助理过来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罗晓燕的表情多少有些落寞,安暖轻轻抱了抱她,安慰,“我和张特助送你回家,他们男人总以事业为重。”
张特助开车把罗晓燕送到了家,长时间没住,公寓里到处都染上了灰。
安暖找地方让罗晓燕坐下,自己帮她打扫卫生。
“暖暖,对不住了,莫先生在家从来没让你做过这种事吧。”
安暖撇了撇嘴,“别想太多,我已经让张特助去买午餐了,你休息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安暖虽很少做家务,可做起来竟也得心应手。公寓本来也小,一会儿工夫安暖也弄得差不多了。
“暖暖,其实不用这么费事,我很快就不住这里了。”
安暖在抹桌子的手微微顿了下。
只听罗晓燕满足的声音说着,“潘平说等我们结婚以后,就搬去他的公寓,这里离天堂太远,我们两个上班都不方便。”
安暖想到潘平过去跟她说的那番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这个傻女人,每次都全心全意的付出,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王家逸抛弃了她,潘平也从未爱过她。
安暖其实知道,潘平当日跟她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希望安暖劝劝罗晓燕,可安暖并不想这么做,她知道爱一个人的感受,她不愿意去劝罗晓燕放手,不愿再看到她伤心难过。
陪罗晓燕吃了午餐,看着她躺下休息,安暖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安暖问张旭,“张特助,你知道潘经理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吗?”
张旭轻咳了咳,低低说道,“数不清。”
安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替罗晓燕不值。
“安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其实,你的朋友罗晓燕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她其实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和潘经理在一起,男欢女爱逢场作戏本是很正常的,可她却逼着潘经理,不让他有别的女人,每当潘经理和别的女人暧昧一下,她就去闹,把整个天堂闹得乌烟瘴气,大家都不喜欢她。”
“张特助,别说了。”安暖低声打断她,“如果有一天她遇到麻烦,我希望你能帮帮她。”
张旭笑着回她,“她是安小姐的朋友,但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安小姐,我真心说一句,以后不要太善良,不然别人总是会欺负你。”
安暖撇了撇嘴,自嘲道,“我真的有那么善良吗?”
“何止是善良,简直是……”
张旭没有说下去。
安暖替他把话说下去,“简直是愚蠢是吧?张特助,你跟你家莫先生一个德行。我当初就是太愚蠢,才会喜欢上莫仲晖。”
“其实莫先生对你挺好的,当年的事他一直很后悔,很自责,现在也在尽力弥补,莫先生真的很爱你的。”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
安暖和张特助回到家,佣人说莫仲晖正在游泳。
安暖一时心起,跑到厨房去给莫仲晖煮咖啡,可厨房里,就连咖啡机都不见了。
佣人告诉她,“张特助吩咐过,把所有的咖啡豆咖啡机全扔掉,莫先生以后再也不喝了。”
安暖有些诧异,倒了杯红酒去找莫仲晖。
莫仲晖正在泳池里游得欢畅,见了安暖,他才上了岸。披了件浴袍,大步走向她。
“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安暖摇头,“小伤,别放在心上,请你喝红酒。”
安暖把红酒递到他面前,莫仲晖却没接。
“怎么,不会连酒都戒了吧,你昨晚才喝得呀。”
莫仲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淡淡的说道,“喝酒伤身,以后不喝了。”
安暖努了努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都说不出的感觉。
——
莫仲晖的毅力很好,戒了咖啡,戒了红酒,饮食上也变得讲究了起来。
安暖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偶尔去咖啡厅帮忙,大多时候被莫仲晖绑在家里。安暖现在最烦的就是喝中药,可一天三顿,莫仲晖亲自监督,一顿也少不了。
有时候安暖也会发火,“莫仲晖,我抽血都过了那么久了,还需要每天喝这东西吗?”
莫仲晖不以为意,“这个不但补血,还补身体,喝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每每这时,佣人们全站在莫仲晖那边,替他说话,“安小姐,莫先生说得对,瞧您这段时间脸色红润多了。”
安暖懒得跟他们那么多人争论。
常梓飞还是会经常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安暖从来都不接,也不回。为了防止被莫仲晖看到,她每天都要躲起来偷偷把所有短信删掉。
倪慧后来又来找了她几次,每次都跟她抱怨,发泄,说江倩柔怎么怎么坏,多么多么讨厌。
从倪慧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她们婆媳关系已经临近破裂边缘。
安暖从不幸灾乐祸,心里感慨万千。
——
消失了很久的何思琪,今天突然来到了安暖的咖啡厅,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是今天的战利品。一段时间没见,她的气色变得非常好。
安暖让梁慕晴去招呼她,何思琪却酸溜溜的说着,“哟,安暖,你就这么害怕我,好歹我们也同侍一夫,这要是身在古代,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姐。”
安暖拼命忍住心里的恶心感,没有当着她的面吐出来。
“自从小产以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里养身子,仲晖给我弄了很多补身子的中药,虽然苦,不过效果真不错。”
安暖咬了咬唇。
梁慕晴对何思琪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哼道,“小姐,你的咖啡好了,请你回座位。”
“先给我放着去,我跟你们安老板聊聊。”
安暖拿了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她不想面对这个疯女人。
可何思琪铁了心不让她走,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就走了,安暖,你是在害怕我吗?你在怕什么呢?”
安暖的容忍已经到达极限,她用力甩开何思琪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何思琪,我跟你好像没什么话可说。”
“我倒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不妨坐下来听听。”
“抱歉,没时间。”
安暖径直离开。
何思琪在她身后悠悠的开口,“你知道莫仲晖他喜欢你什么?”
安暖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住。
“想不想听听他的爱情故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安暖和何思琪面对面坐着,梁慕晴也给安暖来了杯卡布奇诺。
“莫仲晖在很多年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他们一同在北京长大,同住一个屋檐,那份感情有多炽烈无人能够想象。女孩是莫家管家的女儿,他们的爱情自然受到莫家的反对,莫老爷子一心要给他的宝贝孙子选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即便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莫仲晖却坚持要那个女孩,不惜与莫家断绝关系。老爷子一气之下打算把那女孩子给偷偷解决了,派了人深夜闯入女孩的家,打算把女孩带走,永远藏起来。只是老爷子没想到莫仲晖当晚就女孩躺在同一张床上,后来莫仲晖与他们发生了争执,打斗中女孩替莫仲晖挡了一刀,永远的离开了人间。你能想象莫仲晖这样冷血的人,抱着女孩的尸体哭了一整夜是什么样子吗?”
安暖手心冰凉,紧紧握着咖啡杯,却丝毫感受不到被子的温度。
“那个女孩叫何思妍,是我的姐姐。姐姐临死前,莫仲晖答应她会好好照顾我,所以我跟着他来了江城。”
安暖松开咖啡杯,双手放到餐桌下,紧紧交缠在一起。
“安暖,现在你知道酒吧为什么叫‘天堂’了吧,那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我姐姐。你应该也知道莫仲晖最喜欢待在天堂的一把包房里,那个包房的名字也叫‘天堂’,他的所有爱都与我姐姐有关,何思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何思琪看着安暖瞬间煞白的脸,觉得异常解气。
“那年,你狠狠的刺了我一刀,我在抢救室里差点死过去,也许那种感觉让他想到了我姐姐,想到了姐姐离开他时的情景,想到了他曾经答应姐姐的事,所以他一气之下把你送进了监狱,把你父亲给弄死了。”
安暖新长出的指甲狠狠陷进了肉里。
“安暖,我一直想不通,莫仲晖怎么会突然抛弃我,选择了你。想了很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你和我姐姐性格太像,你们一样的善良,一样的单纯,甚至就连你们的脸型长相气质都出奇的相似。”
“何思琪,你说够了吗?”安暖几近颤抖的声音开口。
何思琪要的就是这效果,淡笑着道,“安暖,你想知道那年你们的订婚礼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当年莫仲晖疯了,把你当成何思妍,竟然还要娶你,我就在你们的订婚礼上把他骂醒了,我告诉他,安暖是安暖,何思妍是何思妍,也许是我提到了何思妍,所以才发生了你们看到的那一幕。明白吗?只有何思妍才能让他失控。就算我开车差点把你和常梓飞撞死,看在我姐的面子上,莫仲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何思琪啜了口咖啡,轻飘飘的说道,“安暖,一样我那样对你,是为我姐姐打抱不平。现在我跟你说这些,是看你可怜,希望你不要像当年那样,越陷越深,最后伤到自己。这段感情里,你也是个无辜者,好端端的就当了别人的替代品。”
——
安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就连张特助来接她时都看出了她的异常,担忧的问,“安小姐,您没事吧?气色不太好!”
“张特助,你跟了莫仲晖多久了?”
“唔,算起来有些年头了,从莫先生来江城发展,我就给他做事了。”
“你对他的北京了解多少?”
张旭摸了摸脑袋,笑着道,“我只知道莫家是个很大的家族,莫老爷子是前阵子才退下来的中央干部,莫先生的父亲叔伯有的在部队有的在中央,总之权利滔天。”
安暖用力按了按眉心。
到了家,晚餐已经准备好,安暖却丝毫没有胃口。
“你们吃吧,我在外面吃过东西了,现在吃不下了。”
莫仲晖眉头微微蹙了蹙,表情已经有些不悦。
佣人瞧见了,赶紧走过去劝安暖,“安小姐,多少吃点吧,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您要不吃,莫先生也不吃了,这饭不就白做了吗?”
安暖被拖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安暖拿起筷子吃了些,莫仲晖却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
“你烦不烦啊,你夹得菜我都不喜欢吃。”安暖怒吼。
莫仲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最终把菜夹到了自己碗里。大伙儿看着都吓坏了,没人敢出声。
安暖还没吃完,佣人已经把中药端了上来。
莫仲晖一手拿着碗,一手拿勺子,准备亲手喂她。
安暖脑海里闪过何思琪的话,她手用力一挥,把中药打翻在地上,还有部分药汁洒落在莫仲晖雪白的衬衫上。
大伙儿倒抽一口气,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空气中流动着危险的气息,安暖觉得烦躁,起身准备上楼,莫仲晖却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对着佣人道,“再去盛碗中药过来。”
“我不喝,莫仲晖,我不喝,再也不会喝这该死的药,你放手。”
莫仲晖眉头一紧,用力一带,安暖整个跌坐在他腿上。
“莫仲晖,松手,你他妈的给我松手。”
佣人又盛了碗中药,战战兢兢的送到莫仲晖手上。
莫仲晖一手撬开她的嘴,几乎是用灌的,强行灌进了她嘴里。
安暖被呛到,不停的咳着嗽。
“莫仲晖,你贱不贱啊,你去喂何思琪喝呀,她巴不得你去喂她呢。”
歇斯底里的吼完,安暖跑上了楼。
——
冰冷的花洒下,眼泪顺着水珠滴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仿佛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那一年,她兴颠颠的以为莫仲晖接受了她,真相却是如此的可怕。
天堂,多么悲伤的名字,她一直以为是吃喝玩乐的天堂,却没想到只是他的一种思念,难怪莫仲晖待在天堂的时间,比在莫氏大楼还多。
那年,她苦苦追了他三年,几乎放下了一个少女所有的尊严和脸面,她总无奈的对他说,“莫仲晖,就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也该被我融化了吧。”现在想来,原来只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藏着个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
倘若一早知道真相,她绝不会飞蛾扑火,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狼狈的地步。
安暖缓缓蹲下身,张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心里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安暖不知道在浴室洗了多久,整理好情绪从浴室出去,莫仲晖正坐在床上,飘渺的视线望着窗外。
又在想念心里的那个人了吧。
安暖微微摇了摇头,走到化妆镜前坐下。
镜子里的自己早已没了当年的青春年少,心态老了,整个人就都老了吧。
莫仲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干毛巾,习惯性的给她擦头发。
安暖转身抢过她手里的毛巾,重重扔在地上,怒吼,“莫仲晖,你碰我。”
他眉头拧得更紧了,磁性的声音有些隐忍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暖长吸一口气,“莫仲晖,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看到你就恶心,离我远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莫仲晖反手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从她的脖子开始吻起。
安暖闭了闭眼睛,声音出奇的冷静,“莫仲晖,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他的吻并没有停止。
“天堂为什么叫天堂?这个悲伤的名字背后是不是也藏着美丽的故事呢?”
莫仲晖的吻瞬间停止,他用力翻过她的身子,挑高她的下巴,阴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你听说了什么?”
安暖的身子弱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莫仲晖,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吗?何思琪是不是有个姐姐?我和何思琪是不是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莫仲晖,我不介意当替代品,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实话,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如果你早跟我说了实话,我不会纠缠你,我父亲也不会因此而送了命。”
莫仲晖眼神黯了黯,低低说了句,“事情不是你想得这样。”
他留下这句,松了手,转身离开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