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卿卿的眼皮重逾千斤,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粘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困,当初她跟着朱老五徒步而行,彻夜奔波逃命,比这个更辛苦得多吧,可是她夜里就从来都没睡死过,都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清醒过来的。她记不得梁凤歌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只记得自己答应了一声就睡死过去。
这一觉无比漫长,无比香甜,朱卿卿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丝绒毯子一般的夜幕里群星闪烁,空气里漂浮着山野特有的清冷味儿,踏雪马走得又慢又平稳,她窝在梁凤歌的怀里,身上裹着他的玄色披风,半点不觉得冷,又暖和又安心。很久没有这样睡得沉了,朱卿卿撑起身来,掩住小巧的嘴轻轻打了个呵欠,动了动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骨头都酸痛得要命,不正确的睡姿果然还是很伤人的。
“睡够了?”梁凤歌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大概是一直忙着赶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听在朱卿卿的耳里却让人格外不安,他离她太近了,几乎就要无孔不入。
“睡够了,谢谢你。之前是我不对,不该挑事惹你生气。”朱卿卿努力坐直身子,试图离他远一点,温暖的披风从她身上滑下去,山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梁凤歌不知是听见了不想理她还是没听见,总之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催动踏雪马加速。
其实朱卿卿有时候已经看不懂梁凤歌了,他和她小时候熟悉的那个梁凤歌既相像又不同,她以为他会反唇相讥威胁恐吓她的时候,他通常不放在心上;她以为他不会怎样的时候,他偏就冷言冷语地尽挑着难听的话说;她以为他还在生气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就不气了;以为他不气的时候他偏偏就在生气。
约莫是大家都已经大了吧,他始终是小梁将军,终日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处理外务内务、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却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她,只是一声谢是不够的,她不该仗着从前的情分这样和他别扭生气。既然决定要跟着他去兴阳府,她就不能再任性,不然难保不会再有一个周嘉人把她赶出去再弄死。
朱卿卿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此刻这样清醒过,她非常认真地重复道:“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在所有人都弃我于不顾的时候你来了,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我会记一辈子的情。”
梁凤歌懒洋洋地笑了一声:“真的么?这样有良心?”
“当然是真的。”朱卿卿恨不得赌咒发誓,却听梁凤歌淡淡地道:“朱卿卿,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若真的是别有用心,你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朱卿卿闭紧了嘴。被他识破了,她的确是有拿话挤兑他的意思,如若他是为了食谱而来,她只怕是不能让他满意了。一则,她不知道祖父说的是不是食谱的秘密;二则,哪怕那就是食谱,她也不能轻易说出来,不然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靠什么来傍身呢?
一阵夜风吹来,朱卿卿瑟缩了一下,梁凤歌把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语调平静地道:“你有话,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她能直接问他是不是为了食谱而来的么?好像不能,他一定会否认,朱卿卿聪明地换了个方向:“你真的和朱悦悦她们商议好了,在园子东后墙下等我的吗?”
梁凤歌回答得干脆极了:“是。可惜你太蠢,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