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冠冕堂皇,陈凯之却分明感受到师兄浑身上下有一股外散的骚包气。
好吧,也不戳破他,陈凯之便道:“师兄,笔记里,若是提及到了我,定要润色得好一些,用餐时的吃相定要掠过。”
邓健凛然道:“你把师兄当什么人?师兄不记便罢,记了,就势必要秉笔直书。”
陈凯之白他一眼,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沟通必要了,便索性背着手不发一眼。
千秋功过,后人评说去吧,何况自己也还没有功过供人评说的资格。
可等师兄弟出了宫后,邓健又禁不住道:“师兄仔细想了想,宫中之事,或许是吸引人的一面,可你入了人榜,一定也有许多人有兴趣,这笔记之中,也少不得努力记记师弟。”
此时已是正午,陈凯之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太后和自己的对谈,倒是周遭的那些人,记忆却有些模糊了,乃至于是那位宗师,陈凯之亦是没太在意他的神色。等回过神,方回到了现实。
沿着御道,陈凯之道:“师兄,我饿了。”
邓健本还想聊聊他的笔记,被陈凯之这么打岔,倒是喜滋滋地道:“好说,好说,今儿是好日子,我们师兄弟二人,双喜临门,我去买一只鸡。”
他今日很大方,果然在沿途买了一只鸡,却不敢让那眼睛几乎已是半瞎的门房老汉去收拾,亲自提了刀,杀鸡放血,在天井处拔了毛,口里哼着调子,足足小半时辰,将鸡闷熟了,一股肉香已在庭院中飘荡。
陈凯之垂涎三尺,师兄弟二人到了饭厅,各举了筷子,陈凯之正要下筷,邓健却突的一伸手:“且慢,我先记一记,你且等,我去取笔墨。”
说罢,一溜烟的便往卧房去了。
陈凯之却是饿得受不了了,懒得管他,下了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等邓健喜滋滋地回来,才发现陈凯之的桌前满是骨架子。
邓健龇牙咧嘴地道:“你,你……饕餮……”
饕餮是上古神兽,以贪吃闻名。
邓健气咻咻的也不吃,索性坐着,瞪眼看陈凯之,陈凯之也懒得管,吃在兴头上,张牙舞爪的举着筷子。
邓健恨恨得将草稿取了,提笔道:“师兄可要骂你了。”
陈凯之依旧不为所动,吃得不亦乐乎。
骂吧,骂吧。
反正不少一斤肉。
见陈凯之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邓健便气冲冲地下笔:“陈凯之者,吾师弟也,贪吃懒做,如饕餮之兽也,今吾杀鸡,稍许,已无鸡矣,呜呼,世间竟有此狼吞虎咽,贪吃成性之人,恩师误我。”
陈凯之吃了大半,总算舒服了,愉快地见邓健还在奋笔疾书,便兴冲冲地道:“师兄,我瞧瞧,写了什么?”
邓健将笔记一收,瞪他一眼:“不给你看。”
说着,便慢条斯理地举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起来。
陈凯之诧异道:“师兄平日不是这样的。”
邓健板着脸道:“吾现在已是翰林了,饮食起居,言行举止,该为表率。”
陈凯之不禁咋舌,难道升官能提高修养?于是他忙又躲回房里读书,为未来好生努力去也。
…………
当夜幕降临,天穹上却是一片黯淡,不见星辰。
只是这里的夜风很大,此时无星无月,太后却是伫立于此,夜风刮得她的金凤披肩猎猎作响。
她的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这笑意,仿佛连这无尽的黑暗,都为之融化,变得多了几分色彩。
拢了拢云鬓,突的回眸,这眸中,若有千般风情,嘴唇微微一挑:“张敬。”
“奴才在。”张敬佝偻着身,被这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太后道:“让织衣局,重新做几套朝服。”
“要什么样的?”
太后嘴角微勾,任那被吹起的几捋乱发在绝美的容颜上狂舞,道:“哀家的儿子,是很了不起的才子呢,要显得文气一些,还有,得去寻一些书来送至寝殿,哀家需好生看看,从前哀家只读过女四书,凯之入榜的那篇文章,哀家虽知其意,有些地方,却读得不通。”
“是。”
说罢,太后抬起了眸子,悠远地凝视着远方,口里道:“凯之是住在正南方吗?”
“是的,娘娘。”
太后便将目光朝向正南,那儿,有万家灯火,自观星台俯瞰,宛如万点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