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的事儿么?那两个和尚吃了大亏,肯定咽不下胸中的恶气,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戒律院的老和尚。然后老和尚便会带着一群大和尚、中和尚、小和尚将藏经阁围得水泄不通,四处捉拿大师兄。”
他苦着脸道:“大师兄虽然机敏能干,但毕竟挡不住戒律院人多势众,最后只能慷慨成仁,被戒律院的和尚扒下猫皮、风干猫肉、抽出猫筋、敲碎猫骨……对了,还有两颗晶莹剔透,碧绿滚圆的猫眼儿,抠出来洗洗干净,拿出去卖肯定能换好多银子。”
他刚说完,大师兄“哧溜”一声就钻进了缁衣老尼姑的衣摆底下再不肯露脸出来,两只眼睛更绿了。
那些小女尼也只懂得吃斋念佛打坐修行,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闻听刁小四一通胡言乱语竟也信以为真,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念佛。
慧止拼命摇头道:“不会的,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我相信戒律院的诸位长老德高望重心怀慈悲,绝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刁小四唉声叹气道:“小尼姑,你还在天真?绝金师太是怎么死的?她生前好坏也是堂堂的空色庵主持,大师兄不过是只见义勇为的猫!我猜坚愚、坚聪逃回戒律院,肯定不会说自己是怎样飞扬跋扈蠢笨无能欺负人的,只会说大师兄是头修炼成精凶残嗜血的千年猫妖。然后戒律院的老和尚们就会冲进藏经阁,要联手除魔卫道杀了师兄澄清寰宇。”
那年纪最长的空色庵女尼急道:“我们都可以为大……嗯,这位猫师兄作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据实禀报戒律院的各位长老。”
“开什么玩笑?那两个和尚便是戒律院派来的。他们若能明辨是非秉公守正,又岂会不问青红皂白要抓慧止去戒律院问罪?”
慧止黯然道:“都是贫尼不好,连累了大家和猫师兄。我这便前往戒律院认罪,听凭各位长老的处置。”
众女尼齐齐叫道:“不可!慧止师妹,你不过为师傅说了两句公道话,何罪之有?”
刁小四瞥了眼缁衣老尼姑,想想火候也该差不多了,大义凛然地挺胸而出道:“也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傅,你带着诸位师姐和大师兄赶紧离开空色庵,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弟子虽没本事硬骨头倒有几分,这便前往戒律院与他们理论。大不了所有的罪责由弟子来扛,千刀万剐我心依然!”
此言一出顿时将所有的女尼姑感动得一塌糊涂,刁小四又转过身来,向缁衣老尼姑合十一拜,微微哽咽道:“师傅,徒儿此去福祸难测,您老人家多多保重切莫以我为念。这些天我跟着您读经念佛,学了不少做和尚的道理,可惜以后不能再日夜听从您的教诲。朝闻道夕死有憾乎——别了,师傅;别了,大师兄;别了,诸位青春美丽的小师太……”
“善哉,善哉——”缁衣老尼姑点头道:“小鼎,你能有这份侠肝义胆,贫尼甚是欢喜。既然是小困伤了人,自该由贫尼为它担待。你们不必担心,戒律院的诸位师侄皆乃佛门高僧,会讲道理的。”
慧止道:“大师,我们和您一起前往戒律院。”
“对,我们一起去!有什么罪责我们一起担当!”
刁小四满脸义愤填膺地偷偷往人后挪步,准备功成身退上楼睡觉,忽听慧止恳切地道:“小师弟,我们拙嘴笨舌不会说话,怕会把事情弄糟。不如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将此事的原委向戒律院各位长老说个清楚,求他们秉公论断。”
刁小四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跟慈恩寺的贼秃打交道多了,虽然剃了头发,难保戒律院里的和尚不把自己认出来,到时候只怕说不清楚无疾而终,一人伸只手出来就能把自己拍成肉泥。
缁衣老尼姑可体会不到刁小四的苦衷,微笑颔首道:“不错,小鼎,我们都是出家人,每日只求吃斋念佛做事问心无愧。此去戒律院或有一番争执,你能言巧辩正可用上。”
“师傅,弟子现在也是出家人——”
突然大师兄从老尼姑的僧衣下探出脑袋来打了个哈欠,寒光烁烁的猫爪亮出来在地上“哧啦哧啦”拼命划拉,坚硬的青石板登时像嫩豆腐般被开膛破肚石屑飞溅。
刁小四头皮发胀,自认倒霉道:“但既然师傅有命,弟子焉敢不从?今日便去舌战群僧,还诸位小师太和大师兄一个公道!”
缁衣老尼姑欢喜道:“如此甚好。”
“为了预防万一,咱们去的人越多越好。俗话说众口铄金众志成城,法不责众人满为患……总之,戒律院的老和尚见咱们人多,必定不敢乱来。只要给老……大家一个公平公开公正的机会把事情说清楚,那就高枕无忧万事大吉。”
一个女尼赞同道:“小师弟说得有理,贫尼马上去召唤庵里其他的师姐妹!”
“嗯,趁这会儿工夫,贫僧也要稍作打扮。”
慧止奇道:“小师弟,我等是去申冤请愿,为何还要打扮?”
“小尼姑你不懂,”刁小四双手合十恭顺地道:“阿弥陀佛,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