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闯红灯的权四爷,过了那个路段再到锦山墅,一路都开得很稳。
为了不影响他开车和情绪,占色没有再吭声儿。原本她准备阖上眼睛假寐一会儿,可到了锦山脚下,直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不知道啥时候就已经与周公小侃了好几个来回,睡得口水都湿了唇角。而她的身上盖着男人干净的军装外套,下巴蹭在军装领花硬扎扎的棱角上,痒酥酥的触感,让她有一种白日睡觉醒来后的迷茫感。
怎睡得这样熟?
抹了一下嘴,她心下也是知道的。
这么久以来,她并没有并过好觉,而现在大抵是心安了吧。
下了车,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一草一木都带着一种脉脉的温情在迎接她。
当然,那些小伙伴儿们,也都齐整整在家里等着她。
铁手、冷血、无情、追命、孙青,还有一干警卫都在客厅里,就连在厨房里包饺子的李婶儿,听到汽车的声音都洗了手飞奔了出来,一脸喜气洋洋的招呼她。
“占老师回来了……”
“嫂子……”
“嫂子!”
各种各样热情的招呼声儿,惊醒了在打瞌睡的阿喵,它也凑热闹地蹿了过来。
“喵呜……”
韩寒说,“虚惊一场是世上最美好的词语”。此刻,虚惊一场回来的占色,站在锦山墅主楼大厅的门口,脚上像上了502胶水,生生地粘在了地板上不会挪动。一种回到家里的亲切感,让她的心脏跳得很欢快。她不想承认,可却真的很激动。
迟疑一下,她才笑,“今儿啥好日子,大家都在?”
追命‘嗖’的一下跳了过来,狠狠地抱住她,小脸儿上浮着一层光晕。
“占色占色,哇嘎,你可想死我了。看见你真的太好了。”
这个丫头向来热情得很,性格单纯直接,占色被她双手抱得完全挣扎不开,只能笑着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不住地安慰说她没事儿。这情况,她到无所谓,可站在她边儿上的权四爷眉头却狠狠一跳。
在追命又一次狠狠抱着她大笑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轻点,小心她肚子。”
发现怀孕的时候,他们还在束河古镇。现在大家伙儿虽然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可是,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有接上信号。被自家老大恶狠狠一吼,追命心惊了一下,这才反向过来。下一秒,她急吼吼地就松开了手,一双瞪大的眼睛几乎钉在了占色肚子上。
“占色,你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怎么看上去不像啊?”
说罢,她又拿手去摸。
手还没触上,就被权少皇给挡了过去。
“边上去坐好,乱摸什么?”
见她护宝一样的动作,追命眉梢耷拉了下来。冷血看着她憋屈的小脸儿,又好气又好笑地冲她招了一下手,“过来。你别去挨着嫂子,小心老大剜了你眼睛。”
撇了撇嘴,追命果真拉开了安全距离,悻悻地过去。
“傻大个儿,往后咱俩有了宝宝,也不给他们看。”
众人面面相觑。
稍顷,爆笑声儿顿起。
占色笑着弯腰,正准备去抱窝在她脚边上讨乖的阿喵。不料,再一次被权少皇给阻止了。权四爷好像一夕间就成了妇女之友,板着脸说孕妇不要接触宠物,接着就差了人把阿喵给弄到了她的窝里去,不让它再与占色接触。
看着无辜的阿喵‘喵呜’着离开,占色无奈地笑着坐到了沙发上,与大家伙儿聊天儿。
为了说话方便,已经功德圆满的小十三,很快就被他过河拆桥的老爸给赶到了楼上去看书。李婶儿也喜滋滋地去了厨房,剩下来的几个人,围坐在一处,喝着茶,感慨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变故,一时间都不免有些唏嘘。
从上次旅游到现在,今天是占色第一次回锦山墅。
几个热情的小伙伴儿,再加上话痨追命同志,她几乎没有多少开口的机会,一直带着耳朵听都不会冷场。嘴角轻咧着,在这样的气氛下,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艾伦从中政大学一路送了小十三回来,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这段儿时间,经常在锦山墅蹭饭吃,也没有人觉得奇怪。这会儿,听见他们说中秋节的事儿,她嘻嘻地笑着,冲权少皇打趣儿。
“四哥,今天中秋节,我到你家来过,怎么样?!欢不欢迎?”
在座的人,谁都知道这个姑娘心里装着什么事儿。
她对铁手的心意,都心知肚明,乐见其成。
权少皇今儿心情不错,瞥了面色阴郁的铁手一眼,笑着调侃,“那你得说清楚,你是想来跟四哥过中秋,还是想来跟别人过中秋?”
艾伦性格爽直大方,平时与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更是小菜一碟儿。知道权少皇故意打趣她,却也不介意。笑着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儿,忽略掉耳朵根上的热辣,玩笑似地冲他眨眼睛。
“我倒是想来跟四哥一起过中秋节,就怕我家占小妞儿杀了我做过年的老腊肉。哈哈哈。是吧,占小妞儿?”
她挤了挤占色的肩膀。
勾了一下唇角,占色抿笑瞥她,不吭声儿。
这些小伙伴儿,似乎都不知道她与权少皇之间搞得那点儿矛盾似的,个个喊着嫂子,还像往常一样把他俩当成恩爱夫妻来看待。
她别扭,但总不能再三去重申这一点吧?
“占小妞儿。”艾伦铁了心要逗她,“你到是说啊?我来陪四哥行不?”
占色坦然地笑了笑,装着不知道她的调侃。
“行啊,有什么不行?”
见她说得轻松,艾伦贼贼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起身往权少皇的身边儿坐了下去,眉梢一挑,“四哥,这可是嫂子说的……”
豹子似的眼珠子狠狠一瞪,权少皇刚才还肆意放松的姿态,立马就收敛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的轻谩?飞快地坐开去,他紧绷的唇角扯出一些恼意。
“艾小二,你想死了是不是?!”
要知道,现在的权四爷,心上还悬着一把刀呢。
上次唐瑜故意留在他脸上那个口红印,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对于男人来说,那确实不算一件事儿,又不是他去亲了别的女人。可他却深知,女人都是小心眼儿,哪怕占小幺她不吭声儿,他却知道她心里膈应。
但这事儿,他不知道解释。
在女人的心里,一定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会去相信男人的下半身。哪怕她知道他与唐瑜是在做戏,可唐瑜是她的亲姐姐,他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让她更加烦躁。
所以,现在他恨不得与每个雌性生物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
哪怕这个女人,她是艾小二也不成。
在她避瘟疫一样的动作里,艾伦张大了嘴,久久合不上。
丫搞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让艾伦对权四爷的恐惧心理基本上没有了。因此才有了刚才那率性的玩笑举动。可这会儿,被他这么一吼一喝,心肝儿还是免不了颤歪了一下。
顿了顿,她搔了一下脑袋,无奈地又坐了回去,一个劲儿冲他撇嘴。
“我说四哥,你至于么?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对你可没兴趣,哼!”
追命正在吃冷血剥给她的橘子,听了这话,丢了一瓣儿在嘴里嚼着,有些来劲儿了,笑嘻嘻地问:“艾小二,你对我家老大没兴趣,那你对谁有兴趣呀?”
当然,追命这话,是在为她的男神呜冤。
想她追命喜欢的男人,艾小二敢说没兴趣,那不是找死么?!
艾伦瞪了一下那个明知故问的丫头,噎了一下,才尴尬地‘哧’了一声儿,伸手去搂住占色,“爷对男人,都没有兴趣。俺就喜欢软绵绵的妹子,怎么样?”
瞪圆了一双眼睛,追命正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就见一直沉默的铁手突然站了起来,冲权少皇使了一个‘有事找他’的眼神儿,就转过身大步往外去了。
权少皇了然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占色的手,起身也径直离开了。
“啊哦——在搞什么呀?”
看着他俩的背影,追命摸着鼻子愣了愣,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好死不死地又补了一句,“艾小二,你这个蠢货,我该说你什么才好啊,好端端的干嘛要说你喜欢女人?诺,看见没有?咱手哥心里不舒服了呀?唉,猪都知道在男人面前不要这么爷们儿了!”
啥意思了?
在追命恨铁不成钢的论调里,艾伦皱了皱鼻子,使劲儿扑过去掐她。
“都怪你,谁让你那么问我?”
“啊啊,我不是在给你寻找机会么?谁知道你那么傻?”
“我说了要跟他做哥们儿了,我难不成告诉你,我对他有兴趣,你才傻。”
两个姑娘你搔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索性就在沙发上闹腾开来了。最终,怎么都是自称爷的女人,艾伦不管是体力还是蛮力都比追命强那么一点点,一翻身就把追命压在了身下,恶狠狠地捏着她。
“追命小丫头,丫皮太痒了,今儿爷得给你挠挠!”
她下手不重,却有些痒,追命受不住,笑得咯咯不停,使劲儿地推她。
“别别别,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了艾小二,你看手哥都走了,你就别在我面前逞英雄了,好吧?”
艾伦不乐意,还压着她,“就是他走了我才耍横收拾你,懂?”
“女侠,我错了,饶了我好吧!”追命被她挠得痒得不行,见冷血一直在冷眼旁观,脸上明灭着情绪不明,不由得使劲儿冲他眨眼睛。
“简练,你个大猪头,还不快点儿帮我。”
本来女人打架,男人不好掺和。而且,追命刚才那句话,别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冷血的心里却是清楚得很,正在吃味儿呢,却见她可怜巴巴地噘着嘴看了过来,不由又有些无奈了。
没有出手,他却是出了嘴。
“行了,艾小二,她明天要跟我回家。丑媳妇儿见公婆本来就紧张,一会儿再把嗓子给笑哑了,明儿说不出话来,该怎么办?”
小脸‘唰’的一下红了,追命咬牙切齿,“喂冷血,你说什么呢?”
冷血俊脸绷着,瞥她一眼,“我说事实。”
“谁丑了,谁丑了?你才丑!”
“我这不是帮你么?”
见到这两个冤家斗嘴的好玩样儿,艾伦也被逗笑了。松开了手,她翻身下来,又拽住追命的手把她也拉了起来。
“好了,左爱同学,艾爷我心地善良,人又忒好。这一回暂且就饶了你吧。明儿你去了简家见公婆,千万别给爷丢了脸啊!还有,记得早点儿和冷血大哥把你名字的事儿,给落实了。”
名字的事儿?
想到自个儿的名字,追命涨红了脸。
“艾小二,我怒了……”
很快,两个姑娘又笑闹到了一处。
客厅里,好不欢乐。
占色满脸带笑地瞅着她俩,摇了摇头,与坐着观战的孙青对了一个眼神儿,想了想,就索性坐在了她的旁边儿去,低了声音,问。
“孙青,你这些天咋样?”
迎上她关切的眼神儿,孙青的眼圈有点红,一把握住她的手。
“占色,上次的事儿,你不要怪我。”
不要怪她?
孙青的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不过转瞬,占色就明白了,她指的是束河古镇上的事儿。
心里沉了一下,她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原来你也是知情者?”
孙青白皙的脸蛋儿上,有些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认真说起来,她与占色两个人最为亲近,几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在一块儿,占色对她也是十足十的信任。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却没有办法违背四爷的安排,更不能告诉她什么,影响了整个计划。
抿了抿唇,她默了默,不能说太多,也只有那一句话。
“占色,对不起。”
“我理解,你不用道歉。”
弯了弯唇角,占色眯起的一双眼睛,沉郁幽暗。
想到那天在束河小茶馆里的情形,她心里凉了一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活泼可爱的阿采吉,想到了她的《纳西情歌》,同时,也想到她倒在血泊里时睁大的一双眼睛,还有那一声儿‘阿姐,对不起’……
狠狠咬了一下唇,她也红了眼睛。
“阿采吉那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孙青一愣,赶紧摇了摇头,“我后来才知道,她那个阿黑哥是权世衡的人。”
不知道就好。
占色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脸,“阿采吉是个好姑娘,可太不值得了。”
孙青瞄着她的脸色,点了点头,认同地叹息。
“阿采吉是个有血性的好姑娘,只是可惜了!所以女人啊,千万不要随便相信男人的话,说得再动听也没有用,谁知道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儿?”
这话的针对性,很强!
直接扫射了一票男性同胞。
占色察觉到她脸上一晃而过的暗色,眼角的余光又扫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冷血说着话儿的无情,默了一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压着嗓子关心地问。
“孙青,你跟他怎么样?”
孙青的脸色一变,凉了下来。“没怎样啊,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孙青——”占色喊了她一声儿,想对她说点儿什么,可顿了顿,又把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走吧,咱们去厨房看看。”
在这一刻,占色心里五味陈杂。
正如别人不会理解她的决定一样,她又何尝能理解别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这是一个自然人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她不是孙青,她不能理解孙青的心思。那么,她也没有权力去对她的感情指手画脚。
视角不同,感悟不同,谁都不是上帝。
顺其自然,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