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了石阶,长廊,直奔寝宫而去。
寝宫之内传来细小的哭泣声,伴随着无奈的叹气声,传出了寝宫之外,上官曜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陡的一沉,没来由的心慌意乱,难道母后真的出事了,装是不可能装到这种地步的,手心立刻冒出细密的冷汗,从前母后柔声细语照顾他的画面,清晰的映到脑海中,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而他为了皇权,竟然和母后关系恶劣至此,连她昏迷不醒,都怀疑是她的别有用心,这真是该死。
叶玉云轻轻拍了上官曜的手,示意他稍安勿燥,心急起不了作用,现在要赶紧让御医救醒太后才是真的。
上官曜镇定下来,脚步凝重的往内殿走去,身后,一班小太监看皇上脸色罩上一层寒霜,谁也不敢说话,通通站在殿外候着,只有大太监小亭子跟着皇上和贤妃身后走进去。
寝宫之中。
朱红色的大床上,海水纹的蓝色纱帐支起来,那大床之上的人,此刻安静的睡着,往日光鲜绝色的容颜,此刻透着纸质的苍白,连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上官曜缓缓近前几步,母后的绝色姿容,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是此刻细看,她竟然已经老了,昨儿晚上的事对她似乎是个打击,所以她才会受不了如此一击吗?
“母后?”
上官曜挨着床沿坐下,伸出修长的大手紧握着那毫无活力的纤手,软棉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就是这双手曾多少次,抚摸着他的头,疼宠的望着他,而现在她竟然如此安静的躺在这里,不,他不能让母后就这么死去,上官曜眼瞳陡的浮起寒气,朝一边大喝:“御医呢?”
寝宫之中,以张沼德为首的几名首辅御医,唬得扑通一声跪下来:“皇上。”
而先前立在床边小声哭泣的人竟是淑媛娘娘夜素雪,看到皇上和贤妃娘娘一起进来,两个人看上去很恩爱,这使得她愤恨得忘了行礼,此刻听到皇上的一声喝,她也醒了过来,缓缓施礼。
“皇上,母后她?”
夜素雪说着,声音便哽咽了,上官曜脸色陡冷,喝止:“母后不会有事的。”
说完掉头望向张沼德:“为什么太后娘娘到现在还不醒,你们难道就这点本事了。”
“禀皇上,臣等正在全力诊治,只是娘娘气息微弱,而且经脉很乱,臣等按方下药,可是娘娘根本醒不过来,臣?”
张沼德说不下去了,他是御医院的首辅御医,又是太后娘娘的主治御医,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就是他的医术,也是极自负的,可是不管他如何下药,娘娘都不肯醒过来,现在只能用药物维持住,让他们有时间想配方。
“你?”上官曜怒指着张沼德大骂:“没用的东西,来人,给我把这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此言一落,张沼德脸色发白的瘫到地上去了,而寝宫内的其他御医,个个吓得脸色女白,身子颤抖,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眼睁睁的看着外面飞奔而进几个太监,把身子发软全无力气的张沼德大人拖了出去。
上官曜命令完,再次掉头望着太后,看也不看身边跪着的几个御医,一字一顿的开口。
“立刻去想办法,如若太后娘娘不醒,朕绝不会轻饶了你们,如若太后有事,朕绝对会要御医院的所有人陪葬。”
声声冽厉,如死神降临,寝宫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胸口一窒,喘不过气来,而那些御医更是吓得连连的磕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还不快给娘娘诊治。”
上官曜说完,站起了身让出位置,自已坐到一侧的椅子上,定定的望着床上的母后。
跪在地上的几名御医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几个人相互搀扶着慢慢站起身,别说腿了,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冷汗涔涔,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办法诊治,可是皇上还坐在这里,只能强撑着走过去,轮番的上前诊脉,合诊开配方,全力而为。
上官曜一直坐在软榻上望着太后,久久没出声,大家谁也不敢说话,只有贤妃叶玉云轻轻的走到皇上的身边,伸出手拉着他,上官曜难得的没拒绝,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望着床上的太后娘娘。
淑媛夜素雪脸色冷沉沉的,眼睛里更是冒着火花,紧咬着唇,怒瞪着叶玉云,本来心疼着姑母的,现在竟然嫉恨得忘了去伤心。
不知道叶玉云又偷偷摸摸的做了什么事,使得皇上竟然对她另看相看,以前她可没发现皇上对她有多特别,可是现在竟然对她不一样了,难道自已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之位落入夜家之手。
不,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成为和姑母一样高贵的女人,夜素雪握紧了手,指甲刺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
叶玉云抬眸悄然的扫了一眼夜素雪,这女人难看的脸色,紧握的双手显示出她是多么的生气,叶玉云的心里浮起一丝快感,这个女人总算气到了,以往不可一世的样子,今日也算受到教训了,真是自找苦吃,叶玉云低首,柔声的开口。
“皇上,玉云有一事想说不知当不当说。”
“说!”皇上的并没有看叶玉云,仍然望着床上的太后娘娘,此刻他的心里很后悔,其实昨夜明知道母后一定在里面,自已可以另找别的方法理开,可是当时只想着捏住母后一个把柄,却忘了母后是刚硬的女人,怎么受得了这种对待?
“皇上,还是张贴皇榜,招天下名士进宫为太后娘娘诊治吧,这样一来可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孝心,二来可以尽快治好太后娘娘。”
叶玉云柔声细雨,不显山不露水的神色,却一下子为皇上博取了名声。
上官曜眼神暗沉下去,虽然没说话,但是握着叶玉云的手却紧了紧,显然是认同了她的话,叶玉云淡淡笑了,眉眼越发的柔媚,对面的叶素雪气恨得想撕了这女人的脸,表面上不为难自已,事实上那骨子里散发出的不屑,以及眼神间的鄙夷,令夜素雪快发狂了,但这种时候,她还不想找死。
这时候,皇上的沉魅的声音已响起来。
“小亭子,立刻拟旨,张榜天下,太后大病,召天下名医进宫,凡揭皇榜者赏金一千两,医好太后大病者,赏金一万两,立刻进御医院。”
“是,皇上。”
小亭子领了旨立刻出去办这件事,拟好圣旨送往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即刻办这件事。
皇榜一出,果然有很多名医进宫,只可惜太后依旧昏迷不醒,这些揭榜者是看在那一千两黄金的份上,才自告奋勇的进宫来治病,可是所谓江湖名医,根本就没有实质的本事,也许有了那么几手,被周遭的一吹捧,便成了名医,自已也自认为天下无敌了,便跑来揭皇榜了,重点是那一千两黄金。
结果折腾了半天,也没把太后娘娘折腾醒了,最后折腾得皇帝发怒了,一声令下,二十板子屁股开花,死去活来,虽然得了一千两黄金,可差点去了半条命,结果这么折腾几番,再没人敢揭皇榜了。
三天时间过去,太后娘娘依然没有醒过来,而且脉络越来越细,御医院的那些御医,提心吊胆的禀报了皇上,结果再次遭了一顿打,整个皇宫里,搞得人心惶惶,就是朝中的大臣也受到了牵连,有很多党派是属于太后的,现在太后娘娘如此状况,这些人忧心忡忡,生怕太后娘娘真的出现什么状况,皇上会对他们这些人下手,那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密,三个一群,五一个一党,没事就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眼下只有医好太后才是正理,太后可是他们的保命符。
于是,这些官员也出动了人力,各方连络名医,希望能医好太后的病,可惜没人敢出来找死,就是有那么一些能力的,也不想自找苦吃。
皇上一直流连在长信宫里,陪着太后娘娘,三日来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可见皇上和太后母子二人感情确实深厚,即便有隙缝,可也影响不了母子的亲情,此时上官曜的心中有蚀骨的悔恨,为何要害母后呢,如若她离自已而去,虽得了皇权,只怕心里的阴影永远存在。
王爷上官霖那晚受了伤,不过并无大碍,休养了几日,已恢复了很多,此时看太后昏迷不醒,皇上连早朝都不上,他只得撑着身子,进宫为皇上分忧解劳,没事的时候,陪着皇上待在长信宫内。
相较于长信宫的凄凉,金华宫那边却是一团的欢乐。
外面监视着金华宫的侍卫早就撤了,而婉婉不时把长信宫那边的情况报了过来,云笑的小脸蛋上是越来越开心,想到上官曜此时的悲痛,真是大快人心啊,金华宫内,不时的听到皇后欢快的歌声,虽然这歌声有些深奥难懂,但是一个傻子……
这一日,明媚的阳光,洒进大殿,云笑正坐在殿内的紫红毡毯上练她的瑜珈。
婉婉和秀秀在一边侍候着,现在她们看惯了,也没那么惊奇了,只是仍会时不时的担心一下,娘娘会不会把那腿拉断了,腰给折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大碍,而且发现娘娘柔如蒲柳,越发的柔媚,看来这啥的还真有点效果,婉婉猜测着,不过她可不敢试验。
云笑正做得起劲,忽然空气中流过暗流,流星就在身侧,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不然白日他是很少出现的,云笑陡的睁开眼瞳,呼了一口气,收了姿势,一旁的婉婉早奉上了锦帕,云笑一边擦汗,一边开口。
“秀秀,去给我准备一碗燕窝来,我有点饿了。”
运动过后就会饿,这很正常,以往娘娘也会这样,秀秀不疑有她,应声出去了。
云笑一边擦汗,一边望了半空,淡淡的开口:“流星有事吗?”
婉婉一听恍然明白,原来娘娘把秀秀支开,是因为流星有事,赶紧直奔殿门前,四下注意着,以防有太监和宫女突然闯进来。
流星眨眼现身,落在云笑的面前,那张俊朗的五官上,布满了寒芒,眼瞳焦急,似乎出了什么事一样,云笑的心一沉,停住了擦汗的手,紧张的问:“难道是爹爹?”
要不然她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流星这种个性冷漠的人焦急起来,除非是爹爹他们?
云笑话音一落,那流星沉着的点头,眼瞳幽深的望着主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主子会恶作剧,可是这次发生的事情有点大条了,只怕王爷要身陷囫囵。
流星没说话,云笑早急了,身形一跃,上前一把紧拉着他的衣服,冷冷的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流星没想到主子如此激动,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开口:“听说峰牙关发生了瘟疫。”
“瘟疫?这怎么可能,瘟疫不是说得就得的,怎么会就在爹爹他们打了一场仗后,便得了瘟疫呢,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云笑松开流星的衣服,掉头凝眉周身的冷萧,在大殿内来回的踱步。
“我要立刻前往峰牙关。”
她斩钉截铁的开口,目光坚定,她是医生,只要她前往峰牙关,就可以查出那究竟是瘟疫还是人为的祸害。
“主子就这么走吗?”
流星挑眉凝目,主子这么冒然的离开皇宫,只怕会加快灾难的来临。
“不,我会让皇上废后的,然后离宫。”
云笑唇角擒着冷笑,眼瞳幽深,看来那老妖婆这一次不用死了,其实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但是她是知道的,老妖婆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被皇上伤透了心,再加上一急气息攻心,自已不愿意醒过来,一直沉睡在自已的世界里,那些御医,医术并不低,但谁人知道,太后其实是因为心病的原因,所以才昏迷不醒的。
“怎么可能?”,流星难以置信,不过看主子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而且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情开玩笑呢,王爷还在峰牙关受罪呢,那么就是主子有办法了,流星双目紧盯着云笑,沉声开口。
“现在要怎么做。”
“带我出宫去,然后揭皇榜。”
云笑一字一顿的开口,沉稳有力,她心中已有计谋,凭着上官曜对太后的孝心,她若提出废后医太后,想必他会同意,而且巴不得废后呢,谁愿意娶一个傻子为后,而且太后醒过来,也没办法责怪他,这废后救母,还为他博了一个美名,他何乐而不为呢?除非那男人真的傻了。
“揭皇榜……”流星有些错愕,皇榜上招的可是名医,主子这是要给太后医治吗?可是他没看过她有什么高深的医术啊,流星并不知道之前云笑医人的事,是以心有疑惑,但既然是主子说的,一定有什么能力,立刻抱拳:“好,属下带你出去。”
不过她走了,宫中必须有一人顶着,云笑掉头望向殿门边,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婉婉,唤了一声:“婉婉,你过来。”
“是,娘娘。”
婉婉小跑步的走了过来,立在云笑的面前,刚才主子和流星说的话,她已听进耳朵里了,是以心里同样很焦急,知道主子要出宫,那么宫中一定需要人顶着,想通这个,不待云笑开口,婉婉便出声了。
“娘娘,你和流星去吧,宫中有我呢,我待在寝宫里睡觉,不准任何人打搅,一直等到主子回来,相信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你告诉秀秀,就说我出宫有事了,让她给你在殿门外给你守着,至于什么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是,娘娘……”婉婉赶紧点头,王爷现在出事了,她心理同样急,娘娘很爱王爷,若是他出事了,只怕娘娘会伤心好久的。
“好了,流星我们走吧。”
云笑掉头望向流星,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寝宫走去,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流星揩了主子从后殿闪身离去,金华宫的后殿一向人少,再加上流星的身手极快,所以翻墙过檐,很快便出了皇宫。
而金华宫的大殿上,秀秀熬了一碗燕窝端了过来,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主遍,奇怪的望着婉婉:“娘娘呢?”
婉婉没说话,抬头扫视了殿外一眼,招手示意秀秀近前,小声的嘀咕着,秀秀一脸的惊奇,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最后用力的点头:“好吧,我们小心点,别让人发现倒是真的。”
两个人往殿外望了一眼,立刻一起往金华宫的殿宫而去,婉婉换了娘娘平日穿的衣服,睡到大床上,脸朝里躺着,秀秀故意叫了两个宫女进来,帮忙打扫了一下,然后撵了她们出去,说娘娘有些累了,让她睡吧,别惹得她发脾气,谁也没有好果子吃,自已也紧随之后的退了出去,守在殿门外,不准任何人打扰娘娘休息……
烟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此时走来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矮的身穿一袭锦绣华衣,袖口和袍摆下绣着青雅的翠竹,青郁郁的带来几缕清香,再看这小公子,墨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拢着,平添了几许的飘逸,一张俊秀的脸上,浓眉星目,傲鼻樱唇,真是个俊俏的少年朗,偏还一脸阳光的笑意,让人赏心悦目,三尺之内皆有暖意,古铜色的肌肤虽然微微有些黑,但是看上去很健康,双眉之间一个小巧可爱的弯月,越发为他增添了魅力。
至于高个子的人,却有些骇人,周身的冷气,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一件黑色的长袍使得整个人越发的冷寒严谨,一头墨发扎一半,还有一半遮住了脸,只能让人看半边的面容,偏偏在那半边面容之上,还有一大团的青胎痣,这样的人使得人退避三舍,若不是因为他前面的小公子,长得实在诱人,只怕大街上很多人都要落荒而逃了。
两个人脚下不停留,只顾着赶路,一路直奔前方而去,身后洒下一路的惋惜之声……
皇榜张贴在高大的城墙之上,下面站着四五个官兵,握着刀来回的巡视着围在皇榜之下的人,只可惜看的人多,根本没人揭皇榜,一拨一拨的人都走了,那些官兵有些厌烦了,不时的打着哈欠来回的晃动着。
云笑和流星走过去的时候,人已很少了,只有七八个人围在前面看,不时的议论着。
“揭皇榜虽然有一千两黄金,可是救不好太后的要被打二十大板的,不能要银子不要命啊。”
“是啊,是啊,看来我们没福了……”说着又是两个人走了。
云笑和流星走过去,根本没看皇榜上的内容,只一挥手示意流星上前揭了皇榜。
流星领命,高大的身形一闪,走过去,一手提着华丽的药箱,一手揭了皇榜,那几个看热闹的人,立刻打量这揭皇榜的人,看他一脸的凶像,不由得同时倒退一步,让开了一条道,流星把皇榜送到云笑的手中。
那些人一看竟是个俊秀的少年朗揭了皇榜,那惋惜之声不断,还夹带着小声的议论。
“你们说这人能受得了那二十板子吗?”
“好可惜啊,要是打死了多可惜啊。”
云笑充耳未闻,抬眸望向走过来的几个官兵,只见他们一握刀,冷着脸暴喝:“滚,胡言乱语,再乱说把你们抓到大牢去。”
一句话唬得几个人落荒而逃,飞奔而走。
这些人再掉过头来时,却是一脸谄媚阳光的笑脸,弯着腰恭敬的开口:“公子请随我们进宫。”
“好。”
云笑也干脆,点头应声,那为首的官兵一挥手,立刻有人拉来了豪华的马车,这驾车的正是内务府的人,他们只要把揭皇榜的人交给内务府的人就没事了,云笑和流星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驶动,等到渐渐走远了,那几个官兵一脸的惋惜,不时的摇着头。
“又是一个为钱不要命的人。”
“送死去了,这人估计撑不到二十下。”
“也许是被生活所逼的,要不然谁他娘的干这事。”
“走吧走吧,没我们的事了,我们总算可以交差了,下一班是别人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离开城,等到他们一走,很快又有人张贴了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