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昊云帝的五十寿涎,今日整个安绛城都很热闹,不但各皇子府,就是各个朝中大员,也莫不借此机会向皇帝表表忠心,一大早,大街上便人来人往的极是热闹,宝马香车川流不息,酒楼茶肆里更是很多客人,济济一堂的议论着,今日谁家的贺礼可以拔得头筹,今日会有什么奇门宝物等,众说纷云,热闹异常。
万里碧空,无一丝云彩,湛蓝的天,好似一片蓝色的锦绸,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齐王府并不似别家那般紧张,依旧和往常一样宁静,该做什么做什么,要说有什么不同,唯有莲院有些不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的飞泄出来。
长廊之下,栏杆外,一排数名身着红色罗裙的女子,这种罗裙是特制的,束腰,水袖,长长的摇拽拖地,舞动起来,如朵朵的红云,更似妍丽的花朵。
红色是吉详的象征,正适合今日这种光景。
这些小丫头什么时候进过皇宫,见过皇帝,所以不免激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时候凤阑夜已用了早膳,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叶伶,叶伶抱着绿倚,两人径直走到石阶之上,望着下面的八名红衣丫鬟。
凤阑夜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些丫头都是莲院内的丫头,脾性她是知道的,精挑细选出来的。
“今日进宫,你们只需要把舞发挥好就行,用不着紧张,知道吗?”
“是,王妃。”
众人回话,安静下来,齐刷刷的望着上首的凤阑夜,今日小王妃穿了一件淡粉的罗裙,腰间束着绣着银色千叶攒丝海棠的腰带,前面有细细缕缕的飘带,随着她的走动,优雅的随风轻舞,她头上挽着公主髻,插着一枝碧玉流苏钗,流苏如芒,在阳光下划过海水纹的弧线,说不出的轻渺,容颜清绝妍丽,眉宇藏着逼人的英气,眼瞳更是深幽万分,她只要随意的一瞄,便让人心生压抑,天生高高在上的人。
“准备出发吧。”
凤阑夜一声令下,自已率先往外走,迎面便看到香径之上的一道欣长的身影,紫色的锦袍,高贵中带着王者的慵懒,姿态优雅的缓步走过来,那宽大的云袖,垂泻好似山间的团团云雾,紫色本是极难穿的一种色彩,可是衬在他的身上,那般契合,天生为他所拥有的色彩。
高贵,大方,优雅,还带着丝丝隐而不发的犀利。
等到他走了过来,众人只觉得周遭好似被冰层所笼罩,压抑得人不敢随便抬头去看,即便知道他如云尘一般高雅,可是那压迫人心的强势同时扑面而来,使得身后数名丫头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的垂首而立。
凤阑夜掉首扫了后面一眼,吩咐叶伶:“你们到前面去,全都上马车等着吧。”
“是,王妃。”
叶伶领命,一挥手,身后八名女子全数跟着叶伶往外走。
今日的八名舞者,为首的仍是花萼,这丫头对跳舞倒是极有天份,所以凤阑夜便吩咐她为领头者,指挥着大局。
眼看着一行九人离去了,凤阑夜方抬首望向一侧的南宫烨。
“王爷,我们也走吧,时辰不早了,估计别家早就动身了。”
南宫烨微眯起凤眸,慑人的光华轻泻出来,沉醇的声音响起:“阑儿是想给父皇献舞吗?”
凤阑夜眼神暗了一下,抿唇笑:“是也不是?王爷等着看就知道了,我想不会给齐王府丢脸的。”
“丢脸?我不介意。”
南宫烨说的倒是实话,往年他根本就没送过礼,今日送礼,就算是有心了,只怕父皇已是极高兴了,总算有所突破了,所以无所谓丢不丢脸,而且这小丫头肯定会别出心裁,所以他不担心:“好了,我们进宫吧。”
南宫烨伸出大手自然的牵起凤阑夜的小手,凤阑夜也不拒绝,两个人一先一后的往外走去。
齐王府门前,那些小丫头已上了马车,前面另有一辆王府的专属马车,柳郸领着王府的数名下人,正恭敬的立在马车外面,一看到王爷和王妃过来,忙恭敬的垂首:“见过王爷,王妃。”
“嗯。”
南宫烨点首,并不理会身后的人,径自拉了凤阑夜一起上马车,一声令下:“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齐王府,两辆马车,后面是数十名骑马的侍卫,直奔皇宫而去。
今日昊云帝寿辰,早已下旨一切从简,所以只在嘉庆殿举行宴席,并没有大肆铺张,各个朝中大臣揩眷参加,还有后宫的妃嫔,各家的王爷皇子,人数却也不少。
马车一直驶到外宫门,宫门口已有人下车,凡朝中大员皆不得剩马车入内,必须接受宫中御林军的检查方能换轿进内宫门,至于王爷和皇子却不需要接受这些审查,可以径自坐马车进入内宫门。
所以齐王府的马车径直穿过外宫门,直奔内宫门而云,身后留下一片稀吁之声。
内宫门前,人声鼎沸,后宫的总管太监领着成排的侍卫和太监在宫门前检查,这第二道的关卡,重点检查的对象便是这些皇子龙孙们,今日因为人多手杂,以防生出风波,所以这些宫中的侍卫和太监不敢有半分的大意,对于王爷皇子的不敢盘查,但他们带来的下人,一应清点了下,登记在册,如若发生了什么事,各家王府想逃也逃不过。
南宫烨揩了凤阑夜下了马车,只见很多人已到了,此时宫门前已冷清了很多,他们一行人走过去,守在门前的总管太监一看到南宫烨,早领着人恭敬的请安。
“小的们见过齐王爷,齐王妃。”
南宫烨倒也不为难他,一挥手:“起来吧,好好做事。”
“是,齐王爷。”
凤阑夜冷眼瞄了一下,这后宫的总管太监倒是极会来事儿,看来是个能来事的,虽然年纪不大,却有八面玲珑之风,给南宫烨和凤阑夜请了安,一退身已换了一副嘴脸,认真而严肃的盘查齐王府的下人,然后一板一眼的登记在册,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南宫烨和凤阑夜领着人走进内宫门。
身后那总管太监越发的谄媚恭敬:“送齐王爷,齐王妃。”
凤阑夜冷哼:“真是个见风使佗的主。”
南宫烨内敛冷寒的开口:“在宫中生存向来如此,阑儿不必理会。”
一行人穿桥过亭,不时的看到穿梭在其中的宫女和太监,到处忙碌之象,再看前面不远处走着的,正是安王府的人,安王妃司马雾翦不时的回头张望,似乎在找什么,等看到凤阑夜的身影,早停住了身子,朝身侧的安王南宫昀说着什么,南宫昀抬目望了过来,脸上挂着一贯温润如玉的详和光芒,安王府的人停了下来。
两家一照面,南宫昀和南宫烨率先打了招呼,然后两个男人说着话走在前面,司马雾翦和凤阑夜走在后面,两个女人都很高兴,难得的在这种场合一起。
“我一直在等你呢?”
司马雾翦小声的说,其实他们安王府的马车早就出府了,因为想等阑夜,所以她一再的吩咐马车夫慢点,进宫以后,她也是慢腾腾的走着,四处张望,因为她了解阑夜的个性,知道她是不可能早到的,只有迟的可能,好在南宫昀也配合她,一起轻慢的走着,总算等到齐王府的人了。
“我知道你会等我,所以今儿个略早了一些。”
凤阑夜确实知道司马雾翦会等她,所以今天早上是比往常早起了一些,否则按她的个性,还要多睡一会儿呢,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拉着手领着后面的一堆人一起往嘉庆殿而去。
现在的凤阑夜虽然没有司马雾翦的高挑,但已出落成窈窕淑女了,眉眼如画,走到哪里很是引人注目,再加上司马雾翦这么一个美人,两个人好似两朵别致的花朵。
嘉庆殿,仍是宫中专门用来备宴的地方,此时殿内人声鼎沸,极是热闹,很多朝中大员已揩眷而来,三个一群,五个一党的凑在一起吹捧溜须,一浪高过一浪,好不热闹。
晋王府和楚王府的人早就到了,正被人团团的围在中间,很明显的两派人物。
大殿两侧,长方形的红木案几,排排摆布下去,案几之上摆着五彩云纹的花瓶,瓶中插着鲜艳的花朵,旁边的托盘中摆放着珍稀的果蔬,美酒佳醇,芳香扑鼻,各式糕点菜肴,装在紫檀木的雕花膻盒中。
整个大殿,一目望去,流光溢彩,仙阙瑶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安王到,安王妃到。”
“齐王到,齐王妃到。”
大殿内,齐刷刷的眸光望过来,很快便有人走过来,围绕着安王和齐王两人说起话来,凤阑夜和司马雾翦懒得理会这些人,径自走到一边说话,齐王府和安王府的小丫鬟,也自觉的找角落里站定。
嘉庆殿内,流光溢彩,百花绽放,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凤阑夜和司马雾翦没说上两句话,便有人包围了,现在她们两个的身份,可是贵不可言的,那些朝廷大员的内眷,溜须拍马的比比皆是,她一言你一句的,全是动听的话。
“听说安王妃和齐王妃很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是啊,各有秋千,今晚皇上的寿涎之上,可算最耀眼的美人了。”
凤阑夜和司马雾翦相视一眼,有些厌烦这些女人,一脸谄媚虚伪的笑,一看便知道不是真心的,两人本想走开,不想却有人插了进来。
“是吗?”
这声音气势十足,一听便让人不自在,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说话的人竟是皇上最宠爱的文嫱公主,一身华衣的文嫱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身侧这些大员的内眷,这些女人立马见风使佗的改变方向。
“虽然安王妃和齐王妃很耀眼,不过比起公主来,自然是略欠一些的,文嫱公主和文蓓公主可当得今晚的头筹。”
凤阑夜看着这些八婆的嘴脸,相当的厌烦,冷冷的望着这些人,本想不予理会,偏偏文嫱公主满脸笑的挡住他们两人的去路。
“皇嫂,文嫱一直在找你,你怎么躲到这个地方来了,走,陪文嫱去说会子话。”
她状似小女孩似的伸手拉了司马雾翦欲走,凤阑夜淡漠的望着文嫱公主,这女人的心计一眼便可见,只不过想拉走司马雾翦,孤立她罢了。
凤阑夜知道,司马雾翦自然也是知道的,脸色一沉,便缩回手淡淡的开口:“公主,待会儿开宴了,还是就坐吧。”
她回身准备和凤阑夜两人走到座位上就坐,文嫱公主一向心高气傲,本来从心底瞧不起司马雾翦这种女人的,竟然成了她的皇妃,刚才只不过为了孤立凤阑夜,才会难得的对司马雾翦客气,谁知道这女人竟然不给她面子,不由得脸色一沉,双瞳冷莹莹的射向司马雾翦,声音便沉了几分。
“皇嫂?”
那一直围观在身侧溜须拍马的女人,看眼前剑弩拔张的状态,虽有看热闹的心,却没有那个胆,悄然的后退一些。
今日仍是昊云帝的寿涎,凤阑夜不想让文嫱这个女人闹了场子,转首小声的对司马雾翦开口:“公主既然有话说,你就过去陪陪她吧,你这个做嫂子的也是该着的。”
谁知道她话音一落,那文嫱并不承情,反而更恼,唇角勾出讥讽的笑,不屑的开口。
“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这边正说着话,后面又有脚步声响起,只见晋王妃林梦窈和楚王妃苏迎夏各领着一帮贵妇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文嫱公主的话,林梦窈香帕掩嘴而笑,花枝般的轻颤,娇音若谷。
“妹妹,这是自然的,所以你何必为那些不值当的人生气呢,别忘了今儿个可是父皇的生日,我们还是坐到位置上吧,父皇快来了。”
文嫱听了林梦窈的话似乎认识到眼前的局限性,瞪了司马雾翦和凤阑夜一眼,转身随了林梦窈身后而去,那一团人自然紧随其后而去。
这时候,后宫的总管太监已走了进来,指挥着太监把所有人领到各自的座位上,皇上和娘娘等人过来了。
大殿上,众人各自就坐,皇子们的座位在上首,然后依次往下排,朝中一品大员和内眷,然后是二品大员和内眷,如此下去,诺大的嘉庆殿竟然遥遥排到底了,一眼望去,人影沸动,大殿正中铺着红色的地毯,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十分的美丽。
齐王府和安王府的案几挨得极近,所以凤阑夜便探着身子和司马雾翦说话,忽然大殿门前响起太监的尖叫声。
“皇上驾到。”
“梅妃娘娘驾到,月妃娘娘驾到,华妃娘娘嫁到,昭仪娘娘驾到,棉妃娘娘驾到。”
这最末的一位正是皇上新宠的妃子五品的嫔,众人正好奇着,听了太监的禀报,全都齐刷刷的起身,垂首而立,不过眼角不时的飘过去,大部分人都是看棉妃娘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最先进来的是昊云帝,一身明黄的龙袍,头戴金冠,气势威严,眼神犀利,寒芒遍布,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皆小心翼翼,这位皇帝可不是寻常人,不但晓勇善战,而且精于谋略,更是极善于猜测人心,所以天运皇朝虽然暗下里波光谲异,各有动作,但真正面对这位帝皇时,个个都老实小心,不敢大意。
一身明黄龙袍,威严冷沉的皇上身边,走着的不是以往的梅妃,而是一位罩着面纱的女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妩媚动人,眼神好似一汪清湖似的,一头墨发更似瀑布一般,一走一动间,婀娜多姿,卓约柔媚,这女子果真是天生的尤物,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这位妃子了,众人猜测着,再看身后的几位娘娘,脸色都很阴暗,似乎不高兴,这也是情理之中,自古失宠的女人,大都是妒妇脸。
昊云帝率先坐了下来,身后的数名妃嫔也都各自归座,皇上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都坐下吧。”
“谢父皇(皇上)。”
众人纷纷坐了下来,这时候丝竹之音响起,大殿门外有身穿宫廷舞衣的舞姬缓缓而进,一时间如翩蝶纷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有心的人并没看这些舞蹈,而是一直看上首的昊云帝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罩着面纱的女子,两人之中的关系明显的很亲爱,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皇上果然迷上了这位女子。
凤阑夜冷眼望着上首的一切,然后若无其事的拿起玉著,挟了一块点心轻嚼慢咽,也不去看歌舞,身侧的南宫烨关心的探过半边身子询问:“你没事吧。”
他看到先前文嫱刁难她们的事了,本想去解围的,不过后来倒是不了了之的。
凤阑夜笑着摇头,她能有什么事,美酒佳醇,歌舞升平。
一曲终了,大殿内,宫廷的舞姬退了下去,有户部的执行礼仪官上前站在大殿正中,恭敬小心的开口:“今日仍皇上寿涎,我皇仁慈英明,不事铺张一切从简,现在开始给皇上行跪拜礼。”
礼仪官话一落,自已便率先转身跪了下来,大殿内,所有人皆起身,包括各位皇子龙孙,还有皇上身侧的数名后妃,全都起身,行至大殿正中,按位置次序,齐齐的跪拜下去。
“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诺大的嘉庆殿,响声一片,众人连磕了三个头,昊云帝面容温和几许,缓缓的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挨次起身,各人归座。
户部的礼仪官再次走到大殿的正中,扫视了众位皇子和朝中大员一眼,内敛有力的声音响起:“现在是各位皇子和百官进献礼品的时辰。”
礼仪官说完,便退了下去归座。
高座上的昊云帝微眯起眼睛,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二皇子晋王南宫卓的身上。
太子已逝,晋王仍是长子,一切自然该从他开始,晋王南宫卓邪魅的面容闪过笑意,缓缓的站起身,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面带微笑的开口:“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万事民为先,所以今日儿臣的礼品金枝玉穗。”
南宫卓话音一完,身后晋王府的下人,便捧着一份礼盒走了出来,走到大殿的正中,众人望去,这锦盒倒没奇特之处,华丽而已,不知这金枝玉穗究竟是何物?
只见锦盒打开,盒中是一枚金光灿灿的枝条和玉色的穗麦,晋王南宫卓走了过去,拿起那金光灿灿的枝头,内敛沉稳的开口:“这金色的枝条寓指江南一带的水稻,秋收季节,满眼金色,就像给大地铺了一层黄色的金子。”
南宫卓说完放下金枝稻穗,又拿起那枝玉色的玉穗,缓缓的开口:“这绿色的穗麦象征着今年的大好收成,儿臣已得到消息,今年各地的收成可谓一片大好,所以此物便是金枝玉穗,在父皇寿涎之时,儿臣祝父皇健康长寿,更祝天运皇朝万民齐乐,天下永远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