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想象中的遍地白骨不同,仙狱中草木稀疏,赤焰喷薄,惨淡而荒莽,毫无生机可言。 若真尚有残骨存世,那必然是至尊骨、神仙髓,非大气运者难以遇见。不过,秦天与仙墓此行可不是为了神藏而来,故而,无需多做停留。
苍茫阔野,何地才是灯火阑珊处?秦天与仙墓只能凭借直觉逆风而行。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古修士纵然已经尸骨无存了,但仅凭不灭意志,便让二人吃尽了苦头,真可谓是灰头土脸饱尝风霜。
冒着稍有不慎就会步入后尘的莫大风险,二人越过千道沟壑来到一处跌宕起伏的丘陵地段,丘壑虽不巍峨,却足以阻拦视线,但二人均未顿步,一直向着前方艰难挺进。
或许是直觉使然,亦或是心有灵犀,秦天觉着,翻过眼前这片望不见尽头的山丘,便能见到那抹魂牵梦萦的倩影了。而仙墓,虽一言未发,但雪眸愈加明亮,步伐亦愈加轻快,似有更强烈的感应。
皇天不负有心人,遥途行至一半,一股如兰似麝的清香迎面袭来,仙墓如遭雷击痴痴的定在原地,这是姐姐的气息,绝对不会错!仿若在广袤无垠的戈壁中看见了一抹绿意,二人的脸颊上都泛起了激动的潮红。
他们当即寻味而行,步伐急促而紧凑,不一会儿,清香更盛,芬芳愈浓,似乎已到伊人驻足之地,然而,枯裂的荒壤之上。除却灌木三两丛以外。连个鬼影都没有。更别说仙陨那丰姿绰约的魅影了……
目光扫视周遭,二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女子佩戴的香囊,看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也算是明确了方向,不用再担心是否偏移。
在这里,只能以肉眼察看事物,一叶窥秋的神识难以派上用场。并非是被秘力禁锢了,而是四处游荡与厮杀的幽魂太碍事,会被发现。
既然方向没有偏移,那么,接下来便是继续潜行了。在不引起骚乱的情况下,二人健步如飞疾驰而去。
无论是多么遥不可及的距离,只要前进的脚步不曾停歇,始终如一,那么,终会抵达心目中的彼岸。
越过千壑。横移万里,二人在一方沙岭前同时顿步。沙岭并不高耸,约莫丈许,倒像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坡,而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土坡,偏偏却是万千丘壑的尽头,同时,也是二人心中的彼岸。
四目相对,仙墓雪眸轻眨,抿嘴而笑。腮帮子鼓动,就像蛤蟆鸣叫时一般,她向秦天做了一个俏皮鬼脸后,嬉笑着率先掠出,这是二人早已约定好的,她要做仙陨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人。
此时气氛极好,仙墓也很少露出这般可人的神情,秦天自然不会败了兴致,他摇头浅笑,目送着仙墓登上长坡。
可他万万没想到,绚烂如烟花的笑颜,就此嘎然而止!仙墓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彻底懵在了长坡的最高点上。
心脏没来由的一抽,犹若绣花针刺进指甲,很痛,非常痛,秦天顾不上掩饰气息,弹指之间,他便已与仙墓并肩而立。
眸光顺着斜坡向下移去,当视线定格时,那张一如初见的仙颜渐渐映入眼帘之中……只是,若锡纸的肤色以及紧紧闭合的灵眸,似乎在阐述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他们来迟了,仙陨已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先是微微轻喃,然后自言自语,直至最后,秦天目眦欲裂仰天狂啸!
他竭力想保持镇定,但脑海中的眩晕感却是那般强烈,险些让他瘫软在地。
原本以为经历过夏的悲殇后,心境再也不会有所起伏了,直到今时,他才发现,原来他还有痛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仙陨已在他的心目里,扎根发芽!不可或缺!
“姐姐睡着了,请秦大哥安静一些,莫扰了她的清梦。”仙墓面无表情的对着秦天轻语。言罢,她莲步轻移,翩翩然飘向仙陨,如同乳燕归巢,娇颜上绽放出甜美的笑魇。
她静躺于仙陨的身畔,以柔荑搂住仙陨的纤腰,再将螓首埋在仙陨的胸腔处,就这样,闭上双眼,相拥而眠。
“我本无意离去,奈何广寒孤伤……姐姐,秦大哥没死,他回来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墓儿会永远陪着你,直到天地崩坏的那一天。”
在仙陨的素手上,书写着两行血字,我本无意离去,奈何广寒孤伤。
她不舍离开,因为放心不下未经人世的仙墓,而后来的离开,则因为秦天的“下落不明”。自从百尊神袛一日之间同时陨落的消息从上界传开来后,她便陷入了无穷尽的等待,一年,三载,五个春秋,依是毫无音讯。
世人都说少年仙王早已魂飞魄散,她却死不相信。她坚信秦天会王者归来,但经过一日如三秋的漫长等待后,她还是相信了,最终,她放下执念,任由自己在这片荒芜之地自生自灭……
不知名的曲子自仙墓的鼻腔中哼出,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在脸上,如娘亲的手在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