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是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想要挣口饭吃的穷人。”那个胖子眯起眼睛,仿佛是在思索穆尔的来历,说道:“你到这里来是要干掉可怜的阿卜杜哈兹尔吗?”
“哈兹尔?那个旅行作家?他在这里?”
出乎预料的是,胖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极度困『惑』,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答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那里面所有的东西,把它们抛洒在地上,钱币在泥土中翻滚着。
“天哪……不要。”胖子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向后退去,直到自己的脊背顶在门板上,才惊恐的说道:“我只有这些了……都拿走吧!还是说,你是个恶魔,要取走我的『性』命?”
穆尔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从那个人的裤兜里掉出来的护身符,将挂住它的金链高高提起。在窗口泛出来的红『色』光晕中,那枚护身符和金『色』细链闪烁不定。护身符上面雕刻着一架天平,这是一枚传奇级别的护身符,一阵寒意掠过穆尔全身,甚至让他的心脏也停顿了一下。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
一阵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开始穆尔还以为那是擦过耳边的风声,但那声音无疑是从胖子身后的茅屋中传出来的。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中只剩下了玉米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然后,是一阵女人高亢凄厉的尖叫。
『吟』游诗人的动作之快远超过了穆尔的想象,听到尖叫声,穆尔只是向窗口瞥了一眼。等他转回过视线的时候,茅屋门已经敞开,『吟』游诗人不见了踪影。
穆尔将徽章塞进束腰外衣里。迈步走进幽暗的茅屋。
烂肉的气味立刻充满了他的鼻腔,他掀起兜帽,抽出一把短剑。他握紧了陈旧木柄。将它的锋刃向前指去,茅屋前厅显得异常空旷。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草堆旁有一座石砌的火炉,但炉火中的木炭都是冷的,显然已经很久不曾被点燃过了。
『吟』游诗人并不在这里,红『色』的光晕也是来自于茅屋中更靠里面的房间。穆尔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是另一道虚掩着的屋门,他能够听到门中有轻微的“沙沙”声。
“无论你能在这道门后面找到什么。都不值得你这样冒险。”
虽然这样想着,穆尔还是认为必须找到那名『吟』游诗人。这枚护身符,还有那个女人的尖叫!这意味着他绝不能对这里的事情掉以轻心。
穆尔推开了第二道屋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一头待宰的猪。门则轻易就被推开了,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
在茅屋后面的房间里,一些木棍一样的影子排成半环形,围绕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被捆在椅子里的苗条人体。那显然是一名女子。
一条肮脏的披肩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麻袋套住了她的头,袋口在她的脖子上扎紧。那些站立的人影是穿黑袍的男人,他们的手中拿着恐怖的弯刃长匕首,在破旧的木地板上描画着许多符文。
正是这些符文闪耀着红光。照亮了匕首刀刃上猩红的鲜血,穆尔并不认识这些符文,但他知道,这些符文存在的意义只会让这里血流成河。
这个房间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用作施行暴力和罪恶的场地,穆尔的呼吸已经停滞在突然变得无比干涩的喉咙里,在这里的墙壁和地板上,他看到了成片的血渍,如同黑『色』的焦油一样铺散在墙壁和地板上。
邪教徒,真神教的爪牙!
他本以为真神教只在坎都拉斯内的崔斯特姆附近行动,没想到这股邪恶的势力已经进入了卡尔蒂姆。
穆尔手握短剑,一动不动,只有心脏狂跳不止。早已去世的父亲留给他的利剑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像受伤的公牛一样鲁莽地冲进去,除非你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斗!
但他已经打破了这条基本规则,这条他一直以来都忠实遵循的规则。
他想要转身逃走,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如果他逃走,这个女人注定将会死去,她是无辜的,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整个房间在他刚出现的那一刹那变得一片死寂!然后,那些戴着兜帽的人不约而同地向他转过脸来,女人身下的椅子随着她的挣扎发出绝望而刺耳的“吱嘎”声。
穆尔几乎能感觉到邪教徒冰冷的利刃咬啮自己的肉体,仿佛被捆在那把椅子里的是他,是他的生命之血正从身体内一滴滴渗出,染红了地板。
一阵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穆尔猛转过身,发现『吟』游诗人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这一点更是完全出乎穆尔的预料。他一直以为这个笨拙的胖子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监视,而现在,那个人将粗大的手臂抱在胸前,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门口。
胖子『吟』游诗人笑着,摇了摇头,得意的说道:“斯托布里克的穆尔!”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还真的很迟钝啊!你以为想要夺走我辛苦得来的战利品会是一件容易事?你以为,我会乖乖把一切都告诉你,甚至不需要一场战斗?”
“我……我们认识吗?”
胖子又笑了起来,不屑的看着穆尔:“我在这个身体里……你似乎并不认得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抓住自己的面孔,指甲扣进了肥胖的面颊,将面皮拽下。
皮肤脱离面孔的时候,拉出了一根根黄『色』的丝状黏『液』,随后就如同阳光下的黏土一样碎裂散落,『露』出来的是一张丑恶骇人的面孔,筋腱、肌肉和角质骨骼上都还黏着一层闪亮的黏『液』。红『色』的眼睛烁烁放光,仿佛其中正燃烧着他们脚下地底深处的地狱烈火。
“墨菲斯托的手下……你是霍格!”穆尔震惊的说道。
很久以前,他的曾祖父曾和这个恶魔打过交道。燃烧地狱的入侵已经被击退,但他们的奴仆却依然在庇护之地游『荡』。渴望着无辜者的鲜血。
穆尔回想起酒馆中的情形,这个看似蠢笨的家伙只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了泰瑞尔,就轻易地把他引出了酒馆,陷阱已经被安排好,而他径直走了进来。
那枚护身符呢?穆尔的心更凉了,这可能意味着非常恐怖的事情,恐怖到让他不敢去想?
“想不到这么多年。他的子孙居然还认得我……说起来,你和他长的真的很像!”那个恶魔向前迈步,嘶声说道。
『吟』游诗人残破的面皮仍然挂在它的脸上,就像是一张面具。
“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恶魔迈着昆虫一般的步伐向穆尔『逼』近。却又停下脚步,歪过头觑着穆尔,说道:“如果你知道那是谁,一定会感到惊讶的,不过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你知道。当我们最终毁掉你的骨头之后,你将会有怎样的结局吗?”
穆尔将短剑指向恶魔,又指向邪教徒,想要同时挡住两边的进攻。戴兜帽的邪教徒们这时也向他『逼』过来,他感觉到恐慌已经将自己的心跳狠狠地压了下去。
当第一名邪教徒向他扑过来的时候。穆尔几乎来不及转过身,就已经被他勒住了脖子,邪教徒污秽的呼吸直冲到他的脸上,那里面充满了腐败血肉的浓烈臭气。
攻击者的体重迫使穆尔弯下了腰,但他已经将剑刃刺进了敌人的肋骨。邪教徒倒了下去,穆尔感觉到一股热血喷湿了他的衣服,同时也被敌人拖拽得失去了平衡,两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邪教徒哼了一声,发出呻『吟』,两条腿剧烈地抽搐着,一下下撞击着地板。
没等穆尔挣脱开垂死的邪教徒,其他人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并凶狠地扭动他握剑的手,直到他不得不将剑丢下。
两个最高大的邪教徒将他按在墙上,让他的双脚无法触及地面。霍格向他走过来,脸上依旧不断滴落血『液』和脂肪,一双恶魔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亮。
它伸出一只手,现在那些肥大的手指就像煮熟裂开的香肠,利爪从指尖伸出,如同弯曲的钢钩。
“你将为此付出代价。”那个怪物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曾经是『吟』游诗人嘴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血沫和脓『液』。
“现在,你祖先留给你的剑也无法保护你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毁灭的判决将降临庇护之地!人类将因此而承受苦难,我们则将从灰烬中崛起,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
地面上的符文脉动着强烈的红光,恶魔捏住了穆尔的喉咙,利爪割进他的皮肤,让穆尔感到窒息。
星星在他的双眼深处盘旋,这种盘旋的光亮变得越来越刺眼,直到它们将要把他所知晓并深爱的一切尽数吞噬。
穆尔不知道随后又发生了什么,但他脑海中的光亮还是飘走了。当他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发现恶魔已经放开了他。他的两只脚也站回到了地上。
他吃力地呼吸着,让一股股充满烧灼感的空气充入他的肺腔。
霍格和真神教的教徒们全都在面对着那个刚刚被捆在椅子上的人,她已经站了起来,双臂也恢复了自由,曾经紧紧绑住她的绳子现在散『乱』地堆在了地上。
她的双手合拢在一起,手掌中捧着一团明亮的紫『色』火焰,但穆尔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那名女子美丽的面庞。
“你是……安吉莉娜?”
“趴下。”那名秘法师喊道。
她抖动纤细的手腕,释放出那三颗飞旋的魔法飞弹。能量球旋转着『射』向距离她最近的邪教徒,击中他的胸膛,把那名邪教徒炸成了碎片。
穆尔扑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头。在一阵阵耳鸣中抬起了头,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戴兜帽的人影和霍格还站立着。
那头恶魔发出愤怒的咆哮,伸开双爪,向前跃去。狠狠地挥出爪子,仿佛要将那名秘法师的头扯下来。
一团强光从她身周迸发出来,将恶魔和邪教徒包裹于其中。他们的动作立刻慢得如同爬行。她却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在这些被她的罗网困住,毫无还手之力的怪物们周围跃动。并从手心中召唤出幽光刃,然后以将这些不断迸溅出能量火花的紫『色』利刃投掷出去。
片刻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强光消退,那个被霍格占据了身体的胖子只剩下了半副残躯,倒在地上,依旧血流不止,邪教徒的尸体围绕在他旁边。仿佛某种恐怖的展览。
她站在这堆尸体的正中心,赤『裸』着肩背,美丽的胸部被皮制束腰托起。她将一头黑发剪短到了齐肩的长度,除此之外。她依旧是那个穆尔为之魂牵梦萦的女人,二十年过去了,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安吉莉娜用穆尔无比熟悉,又总会为之着他。
“还是老一套。”她悠然的说道:“只是你变虚弱了,穆尔。我尽量耐着『性』子等了一段时间。但一个女孩子被捆起来的时候,总是会不耐烦的。”
“其实你可以再快一点的。”穆尔说道。
他小心地站起身,拣起自己的短剑,将剑刃擦拭干净,然后碰了碰脖子上被霍格的爪子割出的伤痕。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流血已经止住了,但耻辱的感觉还没有褪去。
“那样多没意思啊?”一抹浅笑掠过安吉莉娜唇边,她迈着曼妙的步伐走到距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前。
“我需要你吸引住它,我必须等到这个恶魔显『露』出本体,让我能够确定最佳的行动时机!当然,你本应该是来拯救危难中的少女,而不是让你的皮肉受苦……不过,毕竟世事难料!好了,在我们被旧日情怀淹没以前,我相信你那里还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穆尔将手伸进衣兜里,掏出本属于安吉莉娜的传奇护身符。
这是极少几件能够被安吉莉娜珍爱的身外物之一,这是她的父亲留给她唯一的物品。安吉莉娜告诉过穆尔,这枚护身符是她在父亲的棺材入土之前,从父亲的脖子上取下来的,穆尔从没有见安吉莉娜离开过它。
“我看到它的时候,还以为你……”他没有把话说下去,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对她的感觉,这正是许多将他们分开的原因之一。
“要是因为这个就以为我死了,那实在是太夸张了。”安吉莉娜一边说话,一边将徽章收好,继续道:“我让这头恶魔拿走徽章是有目的的!我知道,我会活到将它拿回来的时候,不过你……”
她仔细端详穆尔,穆尔觉得自己在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某种温柔!不过,这可能只是他的想象。
“你看上去,你真的有一点虚弱啊!”
“今年实在是漫长的一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吉莉娜再次向这片血肉模糊屠场瞥了一眼,符文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黑暗正一点点在房间中弥散,她拣起一根放在环形法阵中央,一直被藏在符文之中的巫师手杖。
“我们出去。”
茅屋的前厅现在比外面的黑夜还要黑,安吉莉娜低声念诵出几个字,让她的法杖末端亮起一颗蓝『色』的光球,光球点亮了黑暗。
穆尔跟随她一直走到大门前,安吉莉娜拉开大门,突然袭来的寒风仿佛女妖的凄嚎一般咬啮着穆尔的骨髓,风中还夹杂着从街道上吹起的沙砾,如同钉子一样扎在穆尔『裸』『露』的皮肤上。
“等等……”穆尔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在这里干什么。”
安吉莉娜叹了口气,仿佛穆尔是在要她帮一个天大的忙。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在崔斯特姆大教堂陨落的流星,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类,随他而来的还有一柄破碎的长剑!现在真神教正在打那柄剑的主意,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不过现在看来,必须要去新崔斯特姆一趟了!”
“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