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道：“现在你既然来了，你不会后悔？”

风十三郎笑道：“我不后悔。”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不后悔，他能来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这里恍若世外桃源，没有欺骗，没有杀戮，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他又怎么会后悔呢。

小青和这个老婆婆，她们虽然都是狐，但却要比外面的人要真实的多。

老婆婆道：“如果我们让你留下来，你会不会选择留下。”

风十三郎道：“我愿意。”

老婆婆疑『惑』的看着他，道：“你真的已经厌倦了人世？”

风十三郎点了点头，笑道：“真的。”

老婆婆道：“为什么？”

“我在外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那天就算是死在那个地方，也没有人会为我收尸，为我流一滴眼泪。”风十三郎苦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老婆婆的眼神却变得十分柔和了，道：“你替小青挨那一剑，也是心甘情愿的？”

风十三郎道：“当然，就算她让我替她去死，我都回去。”

老婆婆道：“为什么？”

风十三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要是死了，他至少还会为我流泪。”

老婆婆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奇怪的神『色』，她忽然盯着小青，道：“你已经为他流过泪了？”

小青默默的点了点头，她那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老婆婆盯着小青，她的眼眸中微光闪烁，她盯着小青看了很久，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风十三郎。

她原本严肃的目光又渐渐变得柔和了，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这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这是缘分，可是缘，还是孽啊……缘？孽？……”

她翻来覆去的嘀咕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显然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这一口气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腰身似乎都有些弯了，说道：“现在你已经为她死过一次，她也已经为你流过了眼泪。”

风十三郎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老婆婆忽然说道：“你跟我来。”

风十三郎慢慢起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被包扎好了，洁白的棉布中透出一股奇异的清香，这种『药』香风十三郎从没闻过。

那一剑本来是致命的，可是现在，他不但已经能够站起来，而且伤口似乎都已经快要恢复了，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痛苦。

他跟着那老婆婆走出了这间垂着珠帘的小屋，又忍不住回头。

小青正在盯着他，对上风十三郎的目光，她的眼眸微微低垂，脸上的神『色』很奇怪，也说不出是羞涩，还是惊喜。

小屋外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占地极广。

明月高悬，百花盛开，应该是一年四季次第开放的花，这里全有，而且它们全都开放了，开的正艳，绚烂夺目。

花丛中的小径上铺着晶莹如玉、光滑细腻的圆石，小径的尽头，通向一座小楼。

老婆婆带着风十三郎穿过花径，带着风十三郎走上了这座小楼。

小楼上幽静而又华丽，一个白衣人正背负着双手，看着挂在墙上的一个条幅，怔怔出神。

那条幅上只有十个字，“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看到这个白衣人的背影，老婆婆的眼神就变得越发的更加温柔恭敬。

可是等到这白衣人转过身后，风十三郎却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年龄稍大，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不同，风十三郎一定会认为这人就是小青。

她的眉、她的嘴，她的鼻子简直和小青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不，准确来说，是眼神，小青的眼睛就像天上的皓月，明亮、柔和，灵动柔媚，清丽脱俗。但是她的眼神看上去却充满了哀伤，充满了思念。

风十三郎看着她，心想：“这人如果不是小青的母亲，就是她的姐姐。”

但是，她做小青的母亲，年龄好像大了些，做小青的姐姐，年龄又好像小了些。

其实风十三郎也看不出她的年纪。

这个女子比小青多出了一种成熟的韵味，她的脸『色』和小青一样，苍白的近乎透明。

她看着这老婆婆，并没有像小青一样那么尊敬，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柔声道：“怎么样？”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还是你做主吧。”

女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把这种事推到我身上。”

老婆婆笑道：“我不往你身上推，往谁的身上推？”

她们的笑容虽然看上去都是淡淡的，但却带着浓浓的情意。

她们的态度看上去既不像母女，也不像祖孙。

风十三郎心中越发的惊奇了。

然后这老婆婆又说了句让他更加惊讶的话：“你是小青的母亲，又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是你来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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