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聚散一杯酒。
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艾颜从未想过,当自己再次面对薛绍时,会是这样的沉默。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性格,但自己现在,偏就这样做了。
“你为何不语?”薛绍问道。
“不知从何说起。”艾颜说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薛绍问道:“喜欢中原吗?”
艾颜再次陷入了沉默。她知道薛绍这么问的用意所在。
——他想带自己回中原。
她深呼吸,好几次的深呼吸——我该如何回答?
薛绍似乎很有耐性,只是静静的等着。
“不喜欢。”
艾颜给出了答复。
“为什么不喜欢?”薛绍问道。
“我永远无法像月奴和玄云子那样,和其他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我再如何喜欢。”她很平静的答道,“我更加无法和太平公主那样的女人在一起生活,那一定会是一场噩梦。”
“你都没有尝试,为何就敢如此武断?”薛绍问道。
“我为什么要尝试?”艾颜笑了,“别忘了,突厥本是狼种。艾颜也是属狼的,她不属狗。”
薛绍点了点头,没错,“突厥本是狼种”这句话在史书当中都有记载。后人看到这句话肯定无法理解,这种类似散文的句子,怎能出现在严谨严肃的史书当中?
其实它不是散文。它只是在叙说一个事实。
“来。”
薛绍站起身,走到山峰的最高处,插着那一面大军旗的地方。
艾颜跟着一起走到了这里,站在他的身边。
他抬起手,指着前方辽阔万里的草原,“喜欢吗?”
“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艾颜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许你为家,如何?”薛绍扭过头来,看着她。
“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家,可你毁了她!”艾颜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三十万人,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薛绍伸出一只手,轻轻抹去她眼睑下的泪水,“如果周军败了,当你捧起薛绍这颗冰冷的人头,又该怎么说?”
艾颜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把扑进薛绍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不要问我!”
“我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女人!”
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刚强所有的爱恨挣扎与歇斯底里,仿佛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
伤感了十几年,愤怒了十几年,迷失彷徨了十几年,原来自己一直渴望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怀抱……
她哭得毫无保留。
他轻轻拥她在怀。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摇头。
“或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艾颜仰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都不知道,你能知道?”
“自由。”薛绍说道,“你想要的,只是真正的自由。”
艾颜的脑子,顿时陷入了一片狂乱的思考……自由,我这么多年苦苦追求的,仅仅只是自由吗?
回想此生,自己生于突厥汗族却长在中原的京城,心中无限渴望回到父辈所说的那个辽阔又温暖的草原故国。那时候自己的确是很不自由,父亲虽是尊贵的郡王,但那种尊贵其实只是一块国破家亡的遮羞布。
终于等到回归草原的那天,自己却被伏念用来招兵买马聚拢突厥旧部。再后来自己又成了骨咄碌和元珍的傀儡,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被放过,莫名其妙就成了什么神之子。
十几年的冰山雪域,十几年的苦苦挣扎……自己真正想要的,原来,真的只是可怜的“自由”!
“小母狼,你若不想跟我回家,我就送你这一片千里草原,许你为家。”他说道。
她仰起头来,“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没人敢阻止突厥的圣母可敦去往京城游玩。”薛绍微笑,“记住,从今往后,你都是自由的。高贵而自由的。”
“自由……”她咀嚼着这两个字,“那我可以养十七八个身强力壮的面首,每天轮流伺候我吗?”
“可以。”他答得毫不犹豫。
“混蛋!”她大怒,看样子又要咬人,“你同意,克拉库斯都不会同意,他会杀了我的!”
薛绍呵呵的笑,“如果他还叫克拉库斯,就必须跟我回中原。”
“为什么?”
“阿史那克拉库斯,是突厥的叶护。此一战后,突厥的可汗、叶护和特勤、屈律啜这些人,都必须跟我回京城,从此再也回不到草原。”薛绍说道,“我想,这应该很容易理解。”
“那如果,他叫薛神鹰呢?”
“薛绍的儿子,千里草原随他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