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顿时就笑了,这傻鸟,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马承祯全不在意的呵呵直笑,说道:“其实郭将军的问题并不奇怪。世间俗子,没有哪一个能够坦然面对我的师妹,而做到心不动形不动。但是贫道,却是侥幸做到了。”
司马承祯说得云淡风清,但是在场的薛绍等三人都相信了。他的话里,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去置疑与辩驳的魔力,让人无形之中对他的信任油然而升。
薛绍心想,传言或许当真不假,司马承祯的确是就是一个倾心修道、无欲无求的方士。否则,以他这样的出身、外形和气质,美女金钱包括官爵名利,都可以信手拈来。但他始终是一袭素衣云游天下,富贵名利于他而言,确是浮云。
薛绍自忖是个俗人,酒色财气无一不喜,因此永远不可能达不到司马承祯这样的思想境界。现在他也大概理解,为何那些王公贵族们会对司马承祯与玄云子这样的修道之人如此的推崇了——因为自己远远不如。
少时过后,玄云子来了,带着一副泥瓦竹木所制的简单茶具,和几许新鲜的雨笋茶叶。
尽管玄云子的神情显得犹为洒脱与自然,但房间里的空气仍是瞬间变得“紧张”了一些。薛绍看了看郭元振与薛楚玉,这两个陪着自己敢于杀向千军万马的虎胆兄弟,面对近在咫尺的玄云子居然像个未曾初恋过的小男生一样局促不安,薛绍不禁心中好笑。
中国人的饮茶习惯,大抵算是从大唐开始。薛绍曾经见过虞红叶煮茶,那叫一个娴熟优雅。玄云子煮茶则是另外一副景观,她的神情非常专注,哪怕是极细的一片茶沫也被她收拾得一丝不苟,更没有半滴水滴溢洒出来,甚至火炉里灰尘也没有溅出。
看她煮茶,仿佛天地万物尽在她一双素手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容之间一切尽在掌握。
薛绍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或许玄云子不该是个修道之人。如果在政坛之上给她一方三尺之地,她定能像武则天那样纵横捭阖干出一番惊天地动的事业来。
“三位仙友,请用茶。”
煮好茶后,玄云子一一奉上。小巧的红泥茶杯盛着半杯清香浓郁的茶水,薛绍不禁有点吃惊:玄云子的这个饮茶风格,可就与进下大唐一般人的饮茶风格不同了。她非但没有加入任何败坏的佐料与盐份,煮出的茶味还像极了乌龙茶!
后人喝到乌龙茶,司空见惯。可是在大唐时代,玄云子的这手茶艺已经堪称是超越时代的一个创举了!
郭元振与薛楚玉两人喝了,果然啧啧称奇。
薛绍品后,只是微笑而不语。
“薛公子以为,此茶如何?”玄云子好似一直观察着薛绍的反应,于是问道。
“好。”薛绍只说了一个字。
玄云子和司马承祯同时笑了。
“二位仙长,为何发笑?”薛绍问道。
“贫道笑来,是因为薛公子的一字之评,恰到好处。”司马承祯微笑道,“我等修道,崇尚一个‘简’字。如若长篇大论的赞美此茶,反倒失了妙意。”
郭元振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还好老子刚才没有开口,否则马屁拍不上反倒让他们瞧不起。
玄云子也是微然一笑,说道:“贫道早就说过了,薛公子道心天成。”
“哦?”薛绍笑道,“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怎么就算是道心天成了呢?”
“道在其心,不在其行。道在其魂,不在其身。”玄云子说道,“薛公子如今不曾感悟自己是道心天成,是因为你红尘牵绊诸事纷扰,你没有选择只能做出应对。假以时日历经诸事之后,或许薛公子就会觉得你是道心天成了。”
“或许吧!”薛绍淡然微笑道,“等到哪天我想要解甲归田退隐政坛了,自会想起玄云仙姑的这番良诫。”
司马承祯接道:“其实道,并非只是消极遁世,表面无为实而大有所为。大帝几代天子崇道,但并未妨碍了他们福泽万民、开疆拓土。”
薛绍呵呵直笑,“说实话,对于这些我不是太懂。因此,受教了。”
司马承祯与玄云子一听这话,薛绍好像对“论道”没多少兴趣,因此也就没有再深谈下去,转换话题,饮茶论茶。
郭元振与薛楚玉感觉有些奇怪,难得这两位一个世外高人一个倾城仙子,一同主动与薛公子搭讪论道,他怎么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玄云子的眼神不下三次的停留在薛绍的脸上,每次都只见到他一副八风不动淡然处之的神色。她不由得心下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想道——薛公子,对我颇怀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