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侧耳倾听。
“其一,日前裴尚书进献薛绍所创之蓝田秘码,陛下大为赞赏并敕令点选人手学习这套蓝田秘码,交由本宫着手操办。”武则天朗朗道,“本宫奉圣谕,着令裴尚书挂帅主持,检校直方员外郎薛绍执行教习,生源主要是兵部的书令使。兵部员外郎元万顷执掌选院南曹,此事在你的份内。因此就由你来主持日常事务,负起全责。”
“臣领命!”三名负责人一同应诺。
薛绍心想,武则天的这一用人策略可算高明。裴行俭就像是“名誉主席”,有了他的挂帅这件事情才能显得重大,武则天将要把蓝田秘码做成“大蛋糕”的设想才有实施之可能;我当然就是那个具体的“项目经理”。至于元万顷这个老迈到有些糊涂了的天后心腹,他就像是一个专门用来背黑锅的“法人代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总得有人负责嘛!
元万顷又擦了一阵眼睛,好似有些迷糊的道,“天后娘娘,老臣想问一句……这蓝田秘码究竟是何物啊?”
众人都轻笑了一阵,武则天也笑了一笑,说道:“说来话长,待散议之后你去问薛绍便是了。”
“是……”元万顷不好再多言。
“本宫以为,蓝田秘码该要点选什么样人来学习,大有讲究。”武则天道,“其一,必须得是头脑灵活善于学习的年轻人。其二,必须得是裴尚书认为他领军出征之时能够派上用场的人,这是教习蓝田秘码的最终目的之所在。其三,必须得是薛绍认可的。毕竟负责教习密码的是薛绍,该收什么样的学生薛绍当然最有发言权。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天后娘娘所言妥当。”众人一同答道。
李尚旦和张虔勖面面相觑的还有点纳闷,议论这种事情叫我们来干什么?
武则天点了点头,继续道:“元万顷,你南曹现有多少书令使,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有多少?”
“天后,选院南曹的书令使有六十人,老臣把名单都带来了。”元万顷哆哆嗦嗦摸出一份写好的名单,几乎是把名单贴在脸上细细的看了好一阵,说道,“老臣计算过了,六十名书令使当中三十岁以下的有十七个。”
武则天几乎是苦笑一声,“薛绍,名单你收起来。这十七个人权且收作学生,若不称职你可酌情更换。”
“是。”薛绍伸出双手来接。
元万顷有点不甘心的低声嘟嚷道,“老道方能持重,年纪大一点有什么不好?”
众人都忍俊不禁。
薛绍也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正因为你“老道持重”的都过了头,天后才会启用于你,不然怎能方便我把你架空了掌控实权呢?
武则天继续道:“裴尚书,目下大唐若有战事多由你来挂帅出征,你用惯了的那些行军管记、掌书记,不妨典选几个年轻的前来参与学习。”
裴行俭拱手道:“多谢天后娘娘体恤。老臣目前用得最顺手的年轻书吏有三个,分别叫苏味道、钟绍京与刘幽求。老臣愿将他三人一同举荐来学习蓝田秘码。”
“苏味道?此人在京师颇有才名啊,他何时跑去做了裴尚书的行军书吏?”元万顷突然一下来了劲,嘟嘟嚷嚷的道,“老夫记得苏味道二十岁就举进士了,他与李峤并称苏李,又与李峤、崔融和杜审言等青年才俊合称文章四友。老夫读了他的《正月十五夜》至今都觉得唇齿余香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咳!”武则天轻咳了一声打断元万顷的絮絮叨叨。
“老臣多嘴,老臣失言!”
众人都暗笑不已。
武则天也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用很客气的口吻的说道:“裴公向来独具慧眼识人之能,凡所举之才无不贤能称职。这三人便就此定下了,观其后效以备朝廷因才擢用。”
“谢天后。”
薛绍暗自心忖,昨日武则天在护国天王寺对我说过一番禁中密语,要把蓝田秘码做成一块巨大的“蛋糕”,但她现在并未事先对这些大臣挑明。眼下她先给了裴行俭举荐亲信的机会。但是裴行俭哪里知道这会是一块“大蛋糕”呢?他随便举荐了三个无足轻重的文吏就把机会给白白的浪费了。等到醒悟过来,已是过了这村便没有这店。
“本宫也给你们举荐几个合适的人选。”武则天不动身色的说道,“第一个,监察御史魏元忠。此人年轻有为志气倜傥并在军事上有着独到之见解。早年吐蕃屡屡进犯,魏元忠密奏陛下陈说朝廷用兵之失得,极有见地。陛下因此擢他为监察御史。本宫以为魏元忠是个可造之材,裴尚书意下如何?”
裴行俭不由得眉头一拧心中顿生狐疑,小心翼翼的道:“老臣倒也认识魏元忠,知道他在军事方面的确有些见地,是个青年才俊。可是天后,魏元忠本已是八品监察御史不是普通的无品文吏,为何还要让他放下本职来学这蓝田秘码呢?”
裴行俭这么一说,元万顷等人也都恍然醒神——天后此举,绝不简单!
武则天呵呵一笑,轻松随意的道:“魏元忠是监察御史没错,但说不定明日他就调任兵部就职,或是随同裴公出征了呢?既然他在军事方面有天赋,朝廷就该要着手培养,以备他日不时之需嘛!”
“哦,原来如此……天后高瞻远瞩,老臣钦佩!”裴行俭不敢再多言甚至不敢做出任何不满的表情,只能在心里暗暗叫悔,早知如此我何不举荐几位大将?
薛绍侧眸瞟了瞟裴行俭脸上的微表情,不由得心中感叹,黑山老妖的手腕与心计,就连裴行俭这样的大能也忘尘莫及、徒呼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