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雅睡得出人意料的早,第二天还要上课,日子真是白开水般无聊。但是她也许会给一个年轻画家做模特,日子还是有些刺激的滋味。
终于,刺激的滋味煲成了一碗胡辣汤。立秋的那天,高凡打了过来,一字一句地说:“可以过来吗,我等你。”他的话仿佛带有某种诱惑性,像海妖的歌声。
米雅便匆匆按照他说的地址过去,在头发上抹了点薰衣草味的香水,学校里20块一瓶的那种,物美价廉。栗色的秀发被风一吹,飘起淡淡的香。可惜高凡没仔细闻,他的白t恤上沾了大块颜料,把香水味全部遮掩过去。
房子里有股浓重的颜料气味,但是很干净,可见他是特地收拾过了。米雅觉得这个屋子有些闷闷的,总好像背后隐约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惴惴不安地转过头,看见一幅油画,是年轻女子的面部特写。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那是我以前的女朋友。”高凡有些尴尬地说。
米雅想,如果我是他女朋友,一定会把这里收拾得好好的。
高凡的卧室就是办公室,电脑和手绘板都疲惫地打着瞌睡。卧室对面是画室,颜料味就是从这里来的。画架被红布蒙着,几幅油画的完成稿挂在墙上,表面蒙上细密的灰。这光景很颓废,也许是缺少一个能带来活力的女主人。
米雅穿着白色的长裙。米雅戴着白色的发箍。米雅坐在白色的椅子上。
高凡在画她,她的四十五度右脸。他喜欢白色,尤其在这满室颓唐的灰黑中,耀眼的白显得尤为可贵——所以他穿白t恤。他用的是最好的颜料,一笔一划,郑重而肃穆。坦白来讲他画得非常像,只是可惜,没有灵魂是他画作的致命伤,否则他早就闯出大名气了。
米雅不懂鉴赏,她一个星期后看到完成品时,第一反应是连连大呼:“真美!”
高凡说:“那是因为你漂亮。”
米雅笑了。
高凡看着她,眼神滞了滞。他垂下眼看看手中的画,碧绿的远山,耀眼的麦浪,俏丽的少女。他想了想,把画郑重地挂在客厅墙上。
“原来那幅画呢?”米雅看见他这么重视这幅画,有些高兴,也有些诧异。
“烧了。”他干脆地回答,“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应该开始我的新生活。”
“天涯何处无芳草。”米雅点头说。
高凡盯着米雅半晌,恍然大悟。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他应该将她搂在怀里,免得落入坏人的手心。
于是,他开口,仿佛救助一只惹人怜惜的白兔:“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米雅呆住,看看他,又看看画。她考虑了半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说:“好啊。”
模特和画家,画着画着就画到了床上去。这不是稀奇事,暧昧而禁忌的行为,因暧昧而诱人,因禁忌而更加诱人。
这是米雅迄今为止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绝大部分情况下她很乖,从小就很乖,由于有了父母的羽翼保护而毫无顾忌地乖,对所有人都甜甜笑着。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她接触到的社会太小了。
所以她觉得这一切很酷,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着躺在床上,男人抽烟,女人把头埋伏在男人的颈窝,断断续续说着话。她闻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觉得这就是她幻想中的爱情,而现在已然成为现实。
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开心的事?闭眼,再睁眼,米雅觉得他帅气到无以复加。她在大床上伸懒腰,舒展地犹如一只猫。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那是流氓;我想和你一起起床,那是徐志摩。其实这两者没有本质区别,不过是说法好听与不好听而已,可在米雅眼中这竟然是两回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这样的女孩子,是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是蠢。所以她急不可耐地要将自己的幸福分享给最好的朋友的这种行为,也可以得到理解。幸好陶夕旁观者清,她一针见血地对高凡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