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周国良忧思成疾
余顺利住的是内科病房,在隔壁一幢外科病房中,住着周建兴,他是上星期来医院开刀的。
前些日子,周建兴来医院检査身体,医院怀疑周建兴得了肠癌,通知了方书琴,方书琴一下子懵了,她忍受不了压力,内心的痛苦全在脸上表现出来。周建兴看出蹊跷,怀疑自己得的是恶病,方书琴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周建兴自己去找医生,医生被逼无奈,只得告诉他良性恶性均有可能,进一步检查后方可确诊。
周建兴顿时心灰意冷,恰好国栋被人追债东躲西藏,他想来想去无计可施,一咬牙把龙纹梅瓶拿出来换了钱。国栋、国良开心得合不拢嘴,他却苦在心里。他知道龙纹梅瓶一露面,就好比给自己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他盘算来盘算去,决定对国栋、国良两兄弟严加保密。
他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得了癌症等于被判了死刑,没几天好活,开不开刀一个样。干脆不去医院,只当什么毛病都没有,还能照常受到人们尊重。他这个区教委主任的官虽不大,总会有人满面春风巴结他,时不时还会来一点小意思。倘若住了院,得了绝症的消息传开来,等于向人们宣告周主任下了台,要换人。那些满面笑容的人马上会屁颠屁颠转向新主任,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主任唯有向隅而泣,无人理会。
周建兴已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不肯轻易放弃,即便已得绝症,也要过完每一天好日子,直到实在熬不过去,就来个痛快,一了百了,在冥冥之中聆听歌功颂德的悼词。
国栋已买了新房子,和碧瑶带着孩子搬出去了,老房子只剩下他和方书琴、国良三人。一下子走了一半人,家里空荡荡的冷清许多。
国良整天愁眉苦脸、挨声叹气。周建兴知道自己是祸根,因为自己的过错,破坏了国良的终身幸福;又死要面子不肯认错,弄得全家不开心。周建兴心中的憋屈无处可诉,再加上绝症在身,他的情绪愈发低落。唯有在外面端着主任架子时依然志得意满、神采飞扬,一回到家就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
方书琴知道他的病拖不得,见他硬撑着死活不肯去医院,又不准她把实情告诉儿子,急得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方书琴万般无奈时,洪振东的影子在她眼前浮现。她知道周建兴和洪振东的关系不同寻常,周建兴之所坚决反对国良把余小瑛娶回家,就是因为洪振东的劝说。方书琴或多或少明白周建兴对他言听计从的背后有着一段难以言表的隐秘,至于详情如何,方书琴不愿也不敢去想。此刻为了延长周建兴的生命,只能求助他人了。
方书琴找到洪振东,把她的想法告诉他时,洪振东的面部表情十分古怪:似笑非笑,似忧非忧。方书琴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出现一个念头:找错人了。按常理推断,对于不可告人的秘密,知情人越少越好。或许洪振东巴不得周建兴早些羽化成仙呢!果然,洪振东淡淡地说,过几天我有空就去劝他,不过惹上这种病,神仙也没法,顺其自然吧。
方书琴气愤地转身就走,回家对周建兴道:“看你交的什么好朋友,人家指望你早点呜呼哀哉,你还想着抱人家的大腿!”
周建兴问明情况后,脸色都变了。他扭头想了半天,咬着牙道:“明天就去医院开刀。他巴望我早死,以后就能把一盆污水全泼到我身上,没那么便宜。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周建兴住院的第二天就开了刀,打开腹腔一看,原来是良性肿瘤。周建兴仿佛死里逃生、捡到一条命似的,沮丧的苦瓜脸笑逐颜开。前来探望的同事和相关校长、教导主任川流不息;鲜花、水果、营养品堆满病房,方书琴连续跑了十来趟才搬回家。
国栋和碧瑶带着玲玲来探望过几次,他们住进新房后,国栋痛改前非,对碧瑶百依百顺,一门心思上班挣钱,下班陪老婆孩子,小日子过得和和睦睦。
国良的情况却大为不妙:探望父亲时眼泪汪汪,呆呆地坐在床前默默无言。以往父子俩就很少讲话,此刻周建兴自感问心有愧,更没什么话好说。方书琴明白他们各自的心思,也想不出适当的话安慰国良。
周建兴和方书琴都没有注意到国良有什么异常,碧瑶发现了。她对国栋说,弟弟的神情不大对劲,看人的眼神跟精神病院的病人一样呆滞,很不正常。国栋吃惊不小说,真的吗?我得多关心一下。
国栋观察了几天,果真见到国良的举止反常:沉默寡言、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常常独自泪汪汪地坐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国栋和碧瑶都以为他为余小瑛的事伤透了心,钻了牛角尖,一时不能自拔。国栋几次邀国良去新房子吃饭,散散心。国良从不推辞,吃饭时仍然木呆呆的,叫他吃菜就吃菜,叫他喝汤就喝汤,不叫他时自顾自闷着头吃白饭,一句话都不说。吃完饭后又自顾自坐到沙发上发呆,一发呆就泪汪汪的,连玲玲跟他说话都不理不睬,以往他每次见到玲玲都要逗她玩,抱她一会。
国栋担心他精神方面受到新的刺激,便去问国良的好朋友白面书生。白面书生说国良前些日子还蛮开心的,教训了戈春生一顿,多少出了口气,没听说他出了别的什么事。国栋不得要领,想找乔老爷问问情况。恰在这时,乔正清打来电话,约他见面谈谈国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