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醒来发现,身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四周的土烧砖墙面上,一个个看得见的圆滑虫洞中,几只蜜蜂正快活地在里面钻进钻出……
他起床来到窗前,便看见一个头顶留着圆型短发、周边剃光的“尿罐儿”发型的尖圆脑袋瓜,正藏在窗户下偷听屋内的状况,非常专注。
“咳咳!”他想起昨天的一幕一幕。看到眼前这个愣头小子,心情也好了许多,遂逗他一逗。
“呀!”干瘦的愣头小子吓得一蹦三尺远。
“哟,这不是精英战士虎子小同志么?怎么,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事情吧!”
听见黎叶取消的口吻,虎子就是不爽,继承黑嫂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懑,显然吓得不轻——走路怎么没声音,这白狗子是鬼么?
“俺,俺,我不要你这白……,不要你这老白管。哈,老白?”虎子感觉扳回一局,非常开心,笑得前俯后仰,笑声中还留有可爱的“叽叽咯咯”的童音。
黎叶也不介意,受他心情影响,心情开朗起来,温热的阳光照在脸上,很舒服。春尽夏来,远处田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哟,大兄弟醒了。”敦实的黑嫂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进来,她笑得热忱:“来来来,趁着俺家虎子不在,你赶紧趁热吃……”
一句话很多含义和辛酸,黎叶顿时知道这碗面食的不易。
“多谢黑嫂。”他端着颇感沉重。
“哎呀,你甭客气,俺们乡下人不兴这个,忒生分。你呀,踏踏实实的吃,不够嫂子再给你做。啊?”黑嫂风风火火地笑着离去。
朴实好客的华夏民众,家里来了客人都是上最好的菜肴吃食招待,千百年传承以来,都是如此。
黎叶眼角看见虎子流着哈喇子、站在窗户边,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呼啦哗啦地把面风卷残云地吞完。
他囫囵吞枣后,眼睛一亮,赞道:“啊!味道不错。”
虎子顿时吭哧吭哧起来:“那是,我娘做的手擀面,俺们黎家村是第一,远近十里八乡,谁不知晓……”他擦了一下哈喇子,不无骄傲自豪起来。
黎叶噗的一下将最后一口面汤给喷了出来:“什么?黎家村!是木子李,还是黎明的黎?”
虎子横他一眼:“糟蹋粮食,俺们村当然是黎家村,黎明的明,呃,黎明的黎。”
他一副都怪你、被你气得说错话的表情,很呆萌。
黎叶看到自己包裹在桌上,遂走过去打开:“咦?”
他也是第一次打开,里面的这些个勋章以前还真没注意,想着刘士毅、周祖晃两人曾在酒桌上说过的不太记得的只言片语,应该是那时二人代替老李、老李代替老蒋转发的……
他不知道,为了这些勋章,刘、周二人和老李当夜颇费了一些周折和手脚……
取出两罐牛肉罐头,打开后,递给虎子。
虎子吞吞口水,下意识地接过肉香四溢的罐头,结结巴巴道:“干嘛,休想用糖衣炮弹贿赂俺这坚定的布尔什维克革命战士。”
黎叶笑了笑:“快吃吧,罐头打开了,过段时间就坏了。不吃就是真的浪费粮食啊,再说,这是从鬼子手里抢来的,吃它也算是革命抗日。”
虎子眼睛一亮,欢喜道:“是吧?!革命抗日,怎能少得了意志坚定的战士俺虎子”
于是,意志坚定的虎子,呼嚓嚓几下,便将一罐牛肉吃完。
“那是五香味的,你敢不敢吃香辣味的?”黎叶看得嘴里也跟着香甜美味起来。
“哈?俺不敢?”虎子一副你试试就知道的表情。
“哈哈,接着……”
他逗着虎子连吃三盒,才停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原来跟在身边的小六子,刚参军时也大不了虎子几岁,他爹也是为了他能吃上饭,才送他加入军队打仗卖命的。中国许多地方都这样。
虎子意犹未尽。黎叶却没了罐头。
“哎呀,你这孩子,怎糟蹋客人的粮食?”此时忽然黑嫂进来,她嗅着令人馋涎欲滴的肉香,看见虎子手里舍不得扔掉的罐头盒子,顿时急了。
“黑嫂,别怪孩子,我给他的。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他,那样长不好的。”
黎叶赶紧拦阻,虎子哧溜一下跑远了……
“这混小子,哎呀,让大兄弟你破费了。”黑嫂也就做做样子,哪会真去追打几代单传的独子。
“我看过,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粮食不多了吧?”黎叶赶紧转换话题。
“兵荒马乱的,能活着就不易了。”黑嫂叹口气,将当前村里形势给黎叶讲讲……
黎家村接近微山湖和鲁南几座城镇,这段时间附近老打仗,鬼子曾多次来村里霍霍,好在游击队帮忙,乡亲们都转移躲避开去了,性命是保住了,但是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粮食,都被鬼子抢走了。用她的话说,以前每两天还能吃上干的,现在是一天一顿稀饭,就感恩戴德了……
于是,黎叶有了活干……
他每天逗着虎子等一干半大小子,上山下水,弄回一窝祸害庄稼的野猪、野兔、獾子,还有鱼……
黎家村群村人的生活,顿时改善,家家腌制咸肉,挂晒在门前屋檐下,笑脸绽放在每家每户大人孩子脸上……
“大兄弟,你呀正好姓黎,妥妥的,就是咱们黎家村的人。”
黑嫂见到他,每次都是笑脸相迎,这回她身后跟着一脸不服的愣头青。